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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她,不是她!

  上官扶柳遠比阿甯玲瓏七巧,歷練了世事。前夜洛文抓到一批人,為首的竟是一名婀娜女子。她喬裝潛入府內,想在飲水中下毒。我聞了那瓶毒藥,只是百日醉,迷藥的一種,不傷人性命。審問許久,那名年輕女子咬牙閉口,不吱一聲,弄不清她的意圖,也就繼續關在了府內地牢中。第二日,少維無意間聽侍衛們說起,好奇瞥了一眼,便興沖沖奔到我書房,說,把她交給我!

  為何?我亦好奇,少維竟在意起一個人。

  少維道,你可知她是誰?

  她倔強,至今不肯吐露一言。

  堂堂的西泠柳家三小姐,柳霜鈴,匯通錢莊的大老闆!

  既是柳家小姐,為什麼要到我府中投毒?

  這麼快就忘記你新娶的娘子?上官毅之的寶貝女兒,她的娘親可是西泠柳莊的千金!我估計,婚前那夜將軍府的一把火也是她們放的,聽說上官毅之是逼著女兒嫁的……

  上官與柳家是姻親?我伸臂取了書櫃中的冊子,翻開,上面赫然寫著,承佑二年,西泠柳莊獨女依依私奔長安,悄嫁上官毅之。上官自傲,不屑攀附西泠;西泠以恥,亦不說出。世人竟不知這一段姻緣。

  晚上,我將一枚象棋掂在手中,翻轉來回。

  合上眼,我依稀夢見了當日初見。

  她素手如蘭,拈半截殘筆,仍舊精心勾勒遠山翠眉,一心一意,好似融進了那面明淨鏨花銅鏡裡,全然我們這些人都是外物,沾染不得她的明鏡!

  真似一朵花!

  傳說,南海有一種素蓮,暗夜芬芳。

  如果有人路過,定會被起幽香勾住了魂魄,採擷此蓮。可花莖有刺,形如倒鉤,碰了就深入肌膚,若要拔出,必生生剜去一片血肉。最是難忘的,這素蓮刺中帶毒,你便是割了血肉,鮮血淋淋,也早已是毒素種入心臟,夜夜噬痛,猶如刻骨相思。

  清風穿竹林,拂過她的右頰。

  幾縷髮絲繞過她纖細脖頸,柔柔拍打在衣襟處。烏髮如墨,玉肌塞雪,黑白分明竟有些晃眼。

  阿寧習慣微微低著頭,絲發順著纖頸滑下,沉思許久。

  她的睫毛與阿寧一般,長而卷翹,濃密得讓人瞧不清眼睛裡的流光。

  又沉下去了幾分,哪能這樣睡!我取了方布靠墊,右臂環過她半邊肩,手插入了豐密長髮,柔軟的,像是掬起了一捧雲。

  她忽然睜開了眼眸,眼波漾漾,如同安寧的小動物。

  淡淡的幾句話後,我聞到了一股暗香,芬芳清幽。是來自她的烏髮,我的手輕微顫抖,抽離開了。

  極力鎮靜,不再思起那南海素蓮。

  我漠然語:「……楚河漢界,上官小姐明白嗎?」

  她婉然平靜:「等到事成,我自會離去!」

  可這棋盤,哪裡是楚河漢界,互不侵犯呢?她的車,我的炮,遲早都會踏上對方的土地!

  於是,我教她下棋。

  她聰慧,下棋時總是思索再三,與阿寧無異。

  離去時,我第一次叫他:「扶柳……柳葉彎眉,不必再畫……」

  她停在門檻前,回首,我只瞧見半面妝,妙筆難畫。

  「我知道的!」她眼中的傲然凜冽,阿寧從不曾有過。

  第七章 風波惡

  天朔八年,十月初十,洛謙生辰。

  人來人往,府內熱鬧異常。

  我閑坐在房,平淡地想像著,此時前廳的場景。

  京城大小官員依官階而站,手捧奇珍,爭先向洛謙獻寶,口中溢美之詞不絕,一切只為求得當朝丞相一句滿意。

  想到這兒,我不禁眉心一擰。我,又該送出什麼樣的禮物呢?輕飄飄的一盞孔明燈?

  其實,那夜後,我便很少見到他了。只偶爾在和墨齋與他對弈一局,可惜我棋藝仍不夠精湛,總是一敗再敗。

  一直扮演著省心質子的角色,既不故意苛責看守之人,也不變著花樣地玩逃脫。並不是不想脫困,在相府倒是要比在將軍府的行動自由一些,若要是將百日醉撒入井水,或許也可成,只是霜鈴還在洛謙手中,我萬萬不敢隨意下手。況且維持現狀,我還尚是「夫人」,如果冒險出逃被抓,將是天牢「死囚」。一得一失,完全的蝕本買賣。

  房外響起急促腳步聲,接著碧衫推門而入,喘著氣:「小姐,老爺也到相府了。剛才我不小心就被逮住,要我傳話。老爺說,當家主母逢大事不露面,成何體統,趕快叫小姐去前院陪客聽戲。」

  麻煩,不過只是結盟信物,難道非得抛頭露面之後,朝中大臣們才肯相信你們文武合併?我懶散笑道:「去告訴老爺,我今兒不舒服,恐怕不宜出席。」

  碧衫不可置信,睜大雙目,驚訝道:「老爺真是活神仙,什麼事都知道。剛才老爺還說,小姐定是不想看戲的,但這齣戲卻是極好看的。還要小姐帶著流蘇一起去呢。」

  又是威脅,我冷笑道:「既然這戲精彩,那我們也不能拂了老爺子的好意。流蘇,我們現在就趕過去吧。」

  碧衫繼續驚訝叫道:「老爺最後還強調一句,小姐肯去,定不會梳妝,可素裝出席,卻會掃了各位大人的興。所以要奴婢為小姐打扮的喜慶點。」

  我輕抿嘴唇,看來上官毅之還真瞭解女兒的心思。

  待碧衫為我插上最後一支金步搖,我看了一眼銅鏡中的自己,正紅宮裝,黃金配飾,顯得端莊典雅。

  這身裝扮該入得了大將軍的眼了吧?

  起身微轉,袖裙輕擺,倒不想卻讓碧衫瞧得癡了:「小姐穿什麼都好看。剛才就像白蓮一般好看,現在就跟牡丹一樣漂亮。唉,不知道什麼時候我能和小姐一樣?」碧衫不曾念過書,也就不會用那些文縐縐的雅文詞句來形容,只能用最為樸實的話語來說出心中所想。

  焦煩之時聽他人誇自己,心裡自是受用的,我笑吟吟地望著碧衫的臉道:「其實碧衫也是一美人坯子。等那天有了心上人,我定將你打扮成仙女模樣,漂漂亮亮的去約會。」

  碧衫一聽臉便飛紅,啐道:「小姐又胡謅。」說完就一溜煙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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