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胭脂乾坤 | 上頁 下頁
一〇九


  「哈哈哈……」宋真羅狂笑起來,「說得好,說得真好!太后,想不到您就是這樣對待您的愛人的!」

  「哀家從來沒有愛過你,不過是利用你來填補得不到滿足的欲望而已。」她的眼神平靜如死水,毫無波紋。

  「可是我愛您啊,太后!」宋真羅猛然抬起頭,眼眸中有破碎的光芒在翻湧著。

  「但我,恨你!」她繃緊臉,用力吐出每一個字,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出牢房。

  只聽見沉重的牢門砰的一聲重重地被合上,獄卒手拿著又粗又長的鐵鍊,將它一圈圈地纏繞起來。

  她瞥向一旁的獄卒,聲音徹骨寒冷:「盯著他喝下去!若是不喝,你們就上去幫著他喝!」

  走出陰森的大牢,頭頂的天空藍得耀眼,強烈的陽光直直傾瀉下來,一切都反射著讓人眩暈的白光,她抬頭仰望天空,目光在那一刹那茫然無措起來。

  這一身的太后錦袍實在太沉太沉了,沉得讓她透不過氣來。

  就在這時,一個身穿粉裳的人影從遠處急匆匆地跑來。

  她定睛一看,原來是身邊的宮女香蓉。

  「這麼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她挑起眉,臉上充滿威嚴。

  小宮女被嚇得差點喘不上氣來,臉色發紫地說:「啟稟太后,尚書令高大人已經回宮了,托人捎過話來,說他先去靈堂弔唁先帝,隨後再去您的寢宮向您請安!」

  「就這麼點事,你就亂成這樣?」她一副怒其不爭的表情,「不用等他再去寢宮請安,哀家這會兒正好也要去靈堂,就到那裡去見他吧!」

  說完,她便拖動裙裾,在身後兩名小宮女的攙扶下,上了一旁富麗堂皇的金蓋鳳輦。

  五

  輦車搖搖晃晃,不知過了多久,車簾外響起宮女們恭敬的聲音。

  「太后,已到靈堂。」

  在車上坐了這麼久,高英覺得更加疲乏,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走下鳳輦。一瞬間,望著眼前鋪天蓋地的白色,一面面白幡,一串串白燈籠,在凜冽的寒風中漫天飛揚,似乎隨時要向她撲來,她不禁打了個寒戰。

  就在這時,幾個白色的身影像幽靈似的從靈堂裡鑽出來,她定睛一看,正是自己的叔父高肇,後面跟著江陽王元叉和侍中崔光。

  她想要迎上去,卻見他們身子一閃便消失在回廊的拐角處,不知去向哪裡。

  她心頭一顫,隱隱覺得有些不妙,於是甩下身後的宮女,快步跟了上去。

  轉過回廊,又曲曲折折地繞過許多間偏殿,方才一晃而過的人影竟然消失了,就像從來不曾出現過的那樣。她四下張望,越發覺得事情有些詭異。

  突然間,又有幾個人影遠遠地出現了,是清河王元懌和另外幾個大臣,她心裡一驚,趕緊躲到廊柱後面,暗中觀察他們的動靜。

  很快地,就見他們悄悄地進了偏殿裡一個不起眼的房間,並四下察看無人後,才輕輕將門扣上。

  高英一直等到周圍完全靜下來之後才從廊柱後走出來,屏住呼吸,她悄悄地來到那間偏殿的窗前,透過窗縫,向裡張望。

  不看不要緊,這一看卻把高英嚇了一大跳,瞳孔驟然一縮,臉色變得蒼白如紙。

  幽暗的房間裡,幾名大臣撲擁上前制住了高肇的手腳,江陽王元叉手拿一條細長的白綾套住了他的咽喉,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扯緊。承受著巨大痛苦的高肇身子不停扭動,四肢拼命掙扎,腳上的鞋襪都被他用力蹬了下來。然而元叉並未住手,甚至加重了力道,連額頭的青筋都一根根浮起。

  其他幾個幫兇的臉上也都流露出冷酷的神色,渾身散發著令人不寒而慄的氣息,仿佛是來自地獄的使者。

  高英只覺得耳朵裡轟的一聲,腦中一片空白。

  崔光和元懌,數日之前,還拿著小皇帝的詔書到中宮奉她為皇太后。

  當他們將太后的玉印和禮袍捧到她面前的時候,臉上泛著的是謙卑的笑意,而不是現在這樣森冷恐怖的寒意。

  原來,這一切全是陰謀,為的就是讓自己在外領軍的叔叔放鬆戒備,以便等他回宮之後,將他一網打盡!

  天地搖晃,萬物崩塌,高英只覺得整個人不停地下沉,一直沉進無邊無盡的黑暗。

  空曠的房間裡,依然回蕩著高肇痛苦的嗚咽聲,仿佛是無間地獄裡,受刑的罪人……

  光影下,他肥腫的臉透出一種無法形容的青黑色,即便是最恐怖的噩夢裡也不會出現這樣的畫面。

  高英怔怔地望著,想要闖進去,卻又在關鍵的一瞬間,停下了腳步。

  這個時候闖進去,最多也只是再添白綾下的一具冤魂而已,他們不會放過她的。怎麼也不會放過她的,她做了那麼多的壞事,害了那麼多的人,他們早就恨不得她死!

  又或者是,他們已經知道了元恪熏香裡的秘密……

  她的心激蕩得快要撲出胸腔,身子也幾乎無法站穩,在極度的混亂中,她本能地開始一步步向後倒退,離這個充滿死亡氣息的地方越來越遠,直至最後,瘋了似的跑出那條回廊,消失在蒼白的日光之中。

  身後,只有叔父高肇的慘叫聲在寂靜中不絕地回蕩著。

  稍晚,宮中便流傳開尚書令高肇的死訊,皇上更是下詔盡數高肇罪惡,並稱其自盡,削除一切職爵。

  高英心裡明白,這一切都是出自元懌等人的授意,她在靜靜地等待著,知道宿命很快就會找上她。

  這天夜裡,她獨自一人喝了一晚的酒,直至醉倒在榻邊,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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