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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遠處的小樹林裡,一雙漆黑如夜的眼睛正望著這個方向,死死盯著,那眼神格外恐怖,讓人汗毛直豎。

  「夜叉……」一個深沉的聲音自他身後響起。

  元叉回過頭,唇角勾起一抹陰邪的笑意:「九叔!」

  順著視線望去,咸陽王元禧和北海王元詳就站在一株雲杉的陰影下,臉上仿佛籠罩著一片烏雲,在他們身後,則是早已安排好的十多名黑衣死士,更有兩隻巨大的鐵籠,各關著一隻斑斕猛虎,一股獸類的腥氣彌漫在空氣之中。

  「這兩隻虎全都剛給它們喂過活人。」元叉淡淡地說,「待會兒,只要高肇一進山,就按原計劃出動把他解決掉,之後自然有人向皇上稟報,說他遭遇虎襲!」

  「真是好主意!這樣咱們就能把事情推脫得一乾二淨!」元詳贊道。

  元叉微微笑了笑,算是回應。

  「只是……為什麼要準備兩隻虎呢?」元禧皺著眉,露出不解的神情。

  元叉瞥了他一眼,那抹微笑頃刻泛上狡詭的氣息,只道:「因為,為防萬一……」

  此刻,在高肇的營帳裡,寂靜的空氣陡然響起一陣驚天震響。

  「你說什麼?」

  剛剛披好鎧甲,正要出門的高肇緊盯著面前一名風塵僕僕的男子,又一屁股往榻上跌了下去。

  「你說什麼……」他又喃喃重複了一遍,渾身震顫,「他們居然設計要暗算我?」

  「是的,大人!因此貴嬪娘娘派我火速通知您,千萬不可以去圍場!」男子臉上,也是一副心焦的表情。

  這時,高肇的管家走了過來:「老爺,依小的看,不如立刻稟報皇上?」

  高肇更加激動起來,臉色鐵青:「稟報皇上,你憑什麼稟報皇上?我們手裡又沒證據,弄不好,還被人反咬一口,說我們誣衊皇室宗親!」

  管家慌忙退後半步,低聲說:「那大人就在營內暫避,或者告病,躲過這場劫難。」

  高肇沒有說話,好半天凝神屏息,但看得出內心正經歷著一番掙扎。

  又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目光深邃地直視前方:「你錯了,我不能不去!」

  在場的兩名親信都不約而同地露出驚異的神色:「為什麼?」

  高肇掃了他們一眼,老臉繃得緊緊的:「如果元禧他們真的打算對我動手,反而是個機會。若是當場將他們抓住,有了證據,便能置他們於死地!」

  一旁的管家慌忙勸道:「可是,這也太危險了,萬一出了什麼閃失……」

  高肇揮手打斷他的話:「想成大事,豈會沒有風險?我和咸陽王他們,命中註定就是夙敵,遲早有一天,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將頭微微轉向氈門的方向。

  「也許,這一天已經到了!」他喃喃自語著,那雙佈滿皺紋的眼睛裡,愈加顯得混濁了。

  朝陽漸漸升高,金色的陽光刺穿最後一縷浮雲,將光芒灑向大地。

  方正廣闊的校場瞬間披上一層耀眼的金光,就連戰馬上,王公大臣手中的刀槍、弓箭,也在碧藍的蒼穹下閃閃發光,遠遠望去,如同邙山腳下一條流動的波光粼粼的河。

  皇上依然遲遲沒有到場,人群中已有人開始小聲議論,更有一些人,早就按捺不住想要一睹胡充華的風采。傳聞中,這個女人入宮不到一年,已經寵冠六宮,就連歷來是由皇后伴駕出席的圍獵大典,她也能擠走即將被冊封為後的高貴嬪,成為皇上身邊唯一的紅顏……

  就在大家翹首以待,校場上喧鬧聲越來越大的時候,遠處突然傳來一陣號角的長響,四周頃刻陷入一種異樣的寂靜,連空氣都仿佛凝固住了。

  不多時,一隊浩浩蕩蕩的儀仗自校場中央穿行而過,直直邁向觀禮台,走在最前方的,正是身披金盔金甲,身材挺拔如松的皇帝元恪!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的身邊,並沒有其他的人……

  本該一同出席大典的胡充華不知去了哪裡。

  人群中,詫異的聲音再度爆發。

  關押著清河王元懌的密帳內,此時依然淪陷在無邊的黑暗之中,李榮和鄭勇已經奉命趕往圍場,臨行前,只是扯下衣角為元懌稍微包紮了一下。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傷口的疼痛不僅沒有減緩,反而更加嚴重。即便他繃緊全身的神經,用力咬著嘴唇也不能抵擋一絲一毫的痛楚,原本優美的,總是微微上揚的兩片嘴唇,如今不僅蒼白得可怕,更是生生地被咬出血來……

  四周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他看不到,也感覺不到,唯能清楚地聽見自己的呼吸聲,那樣微弱的,像是遊移在地府門前的呼吸聲……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意識幾乎要徹底消失的時候,面前響起一個極輕的聲音:「想不到你真的在這!」

  「是誰?」元懌慢慢地睜開眼睛,面前出現了一個模糊的影子,舉著一盞燭臺,身形輕盈,碧藍色的眼睛裡隱隱噙著淚光。

  他的心不由得咯噔一聲,儘管已經很虛弱,可心裡還是震顫地跳出那兩個字:仙真?

  「你……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他硬是掙扎著從椅子上坐起來,儘管每動一下,從傷口傳來的痛楚就將他的身體近乎撕裂般地摧殘一次!

  仙真趕緊上前將他按住,並解釋道:「早晨,你離開我的營帳之後,我原本讓青蓮悄悄追出去,想托你給昌兒捎幾句話,不想,她卻在暗處看見元叉對你所做的那一幕……」

  說到這裡,她環顧了四周一遍,儘量壓低嗓音。

  「之後,她偷偷回來報我,我便裝病,稱身體不舒服,皇上心疼我,也就沒有讓我出席圍獵大典。」

  「你不應該來的!」元懌拼了全身的力量推開她,心揪得緊緊的,這種感覺已遠遠地超過了身體的劇痛。

  仙真沒有聽他的話,反倒上前一步,用燭火照著他胸口上的傷:「你傷得太重了,幸好我從御醫那要了上好的金瘡藥膏,這就替你敷上!」

  元懌依然抗拒著:「你根本沒有必要對我這麼好,而且這裡很危險,你還是趕緊回去,不要管我!」

  仙真注視著他的臉,只覺得心裡一陣陣地抽痛,那原本是張怎樣俊美無瑕的臉啊,如今卻慘白似鬼,眼睛裡也佈滿血絲,嘴唇白得沒有一點血色……

  她強忍住淚,顫抖地搖著頭:「我既然知道你有難,就不能不管!信佛之人,總還知道『慈悲』二字,我絕不能眼睜睜看你死在這裡!」

  「你走……你走……」元懌依然喃喃重複著,想要再趕她,卻已經沒了力氣。

  仙真沒再多顧其他,打開藥膏盒子開始幫他上藥。此刻,她的腦海裡空蕩蕩的,也只剩下一個念頭:再不救他,他會死……會死的……

  二

  校場上,元恪坐在高高的觀禮臺上,下方是黑壓壓一片排山倒海的氣勢,他突然抽起案上的令箭,揚手朝發令官用力擲出。頓時,只聽得戰鼓齊鳴,號角徹響,整座邙山都仿佛震盪了起來,周圍樹林裡的鳥雀,也全都被驚得撲棱飛起,只留下一片亂顫的樹枝。

  蓄勢待發的王公大臣們,也陡然興奮起來,尤其是元叉、元禧還有高肇等人,彼此遠遠地交換了一個微妙的眼神,便隨著上千匹戰馬,如潮水般湧向邙山。

  節奏強勁的馬蹄聲混合著鼓聲、號角聲,幾乎要將腳下的大地震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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