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胭脂乾坤 | 上頁 下頁
四七


  就在這時,司馬顯姿的小腹猛地痙攣了一下,劇痛頃刻蔓延全身。她心中大驚,趕緊按住腹部,可疼痛並沒有因此停歇,反倒愈加頻繁起來,很快,豆大的汗珠順著額頭不停地滾下,她縮緊的身體本能地一顫,險些摔落床下。

  立在紗帳外的碧巧見狀,連忙奔上前來攙扶:「娘娘,您怎麼了?」

  司馬顯姿臉色蒼白,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我……我好像要提早生了,快……快去傳御醫。」

  聽到這話,碧巧的臉色瞬間大變,顧不上許多,立刻狂奔著撲向門外喊人。

  很快,便有很多人擁進寢殿。

  有宮女、內侍,也有御醫……

  他們手捧著熱水、剪刀、藥箱,原本寂靜的寢殿一下子騷動起來,血的氣息在空氣裡緩緩蔓延著。

  兩個時辰以後,承香殿裡。

  暖閣的門被吱呀一聲推開,劉騰面帶急色地邁步進來。

  坐在榻上,正和仙真品茶的元恪慢慢地轉過臉,瞥了他一眼,發現了異樣,卻沒往心裡去,依然笑對著面前的美人問:「這是朕上回拿來的那些白茶嗎?為什麼覺得你這裡沏的特別好喝呢?就連西昭殿裡沏的,都是另一個味兒。」

  仙真抬頭望了他一眼,淡淡地回答道:「大概是因為皇上的心情吧。」

  元恪目光一轉:「此話怎講?」

  仙真一邊為他倒滿一杯熱騰騰的香茶,一邊說道:「皇上在西昭殿的時候,忙於國務,哪有閒工夫品茶?就算是沏得再好的茶,您也只當它是解渴之物罷了。可是想要喝出好茶的滋味,卻需要一種品茗的心境。」

  「說得不錯!」元恪的黑眸中掠過一抹亮色,「不愧是學佛之人,萬物的本質,往往一看就透。」

  劉騰在一旁聽他們說了半天的話,早就按捺不住,索性撲通一聲跪下道:「啟稟皇上,天瓊宮的司馬貴妃剛剛臨盆了……」

  元恪怔了一下。

  隔了一會兒,他才回過神來,不過聲音卻很淡漠,甚至有種被擾了雅興的不滿:「我怎麼記得她好像還有陣子才要生呢?」

  劉騰急忙回道:「是啊!莫名提早了一個多月,而且折騰了半天,孩子怎麼也生不下來,御醫讓奴才來問皇上,是要保大人,還是孩子?」

  聽到這話,就連仙真也震驚地睜大眼睛,趕忙道:「皇上,這麼大的事,還是趕緊過去看看吧。」

  元恪轉頭望瞭望榻邊跪著的劉騰,又望瞭望她:「那你和我一道去吧!」

  仙真便立刻起了身:「好,這就趕緊走。」

  此時的天瓊宮一片嘈雜,穿著不同宮服的人們進進出出,每張臉上都是大汗淋漓,司馬顯姿痛苦的叫聲回蕩在寢宮深處,一聲一聲蔓延開來。

  烏檀木的雕花大床上早已是,空氣裡彌漫著刺鼻的氣味,司馬顯姿在御醫們的包圍下,使出全身氣力,一次次地用勁,可是無論如何,孩子就是生不下來。

  她混雜著淚水、汗水的臉扭曲得已辨不出原來的模樣,而且蒼白得可怕,上半身也完全冰涼,就連大口大口的呼吸,都像是垂死的掙扎。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她痛苦地看著自己陣陣痙攣的腹部,再一次慘叫起來。

  「娘娘,您別緊張,越是緊張,孩子越出不來。」御醫在一旁也急得滿頭大汗。

  「這是個來討債的冤家啊!難道這就是我司馬顯姿的下場嗎?難道我的罪孽,真的有這麼深嗎……」司馬顯姿流著淚,猛地甩開御醫的手,拼命想要坐起身。

  大床四周頓時一陣慌亂,人們又使勁把她給按了下去。

  這時,有一條刺目的血線從司馬顯姿的下身緩緩滲出,像一條遊動的紅色的蛇。

  突然,一個宮女飛奔進寢宮,上氣不接下氣地大喊著:「皇上……皇上和充華娘娘駕到……」

  在場的眾人全都在一刹那撲身跪地。

  沒見到那抹明黃色的身影,卻已聽見門外傳來一聲沉重的「平身」,接著,就見元恪偕同仙真,大步邁進寢殿。

  人群無聲地讓開一條通道,他們徑直來到床前。

  渾身虛脫的司馬顯姿望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皇上,心中百感交集,幾乎使盡全身力氣伸出被汗水浸透的手臂,緩緩伸向他。

  「皇上——」她乾裂的嘴唇顫抖著,淚水緩緩流過蒼白的臉頰。

  「放心吧,朕在這裡,你會沒事的!」元恪接過了她的手,「聽御醫的話,照他們說的去做。」

  仙真站在元恪身後,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貴妃娘娘,望著眼前這幅酷似人間地獄的景象,她的藍眸中一點點泛上淚光,身體就像被什麼巨大的力量不停用力衝撞著。

  雖然對貴妃沒有過多的好感,也沒有任何交情,她卻毫不猶豫地脫口道:「我去門口,為貴妃娘娘祈福。這個時候,念《地藏經》最有用,地藏菩薩一定會保佑他們母子平安……」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奔向門口。

  正午的日光下,她連蒲團也沒要,就撲通一聲跪在外廊的石地上,微閉起眼,雙手合十,專心致志地誦起了《地藏經》。

  不久之後,這件事就被人悄悄地傳到了天華宮。

  躺在軟榻上,正在讓小宮女捶腿的高英從面前的盤子裡拈起一顆葡萄,緩緩送到嘴邊:「她為司馬顯姿祈福?」

  說到這,她的話突然停住,黯淡的目光卻不經意地投向窗外。

  「這個女人,若不是真的單純,就是藏得太深了!」

  天瓊宮的上空,太陽已過中天,正靜靜地滑向宮牆的另一端。

  仙真依然跪在宮門前,雙手合十,眼眸緊閉,口中喃喃不斷地念誦著經文:「業力甚大,能敵須彌,能深巨海,能障聖道……」

  身後,內殿裡的掙扎和哭喊似乎已經被隔絕在另一個世界,她靜得就像一尊玉雕,連靈魂都是透明的。俗世中的痛苦、絕望、仇恨……一切的一切都無法衝破她內心的結界。此刻,她空蕩蕩的心裡也只剩下那些經文,那是她全部的信仰和寄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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