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胭脂絕代之禁宮柳 | 上頁 下頁
四〇


  那道寒光刺得凝月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只覺得帳內熱流如烈日當空撲面而下,額頭已是一層細密汗珠。截殺陰謀一旦敗露,宋鵬定已暫時收起猖狂野心,不給肖衡留下任何蛛絲馬跡。那麼凝天還會在王府嗎?此時此刻他已經離開了嗎?肖衡的這番行動,等於告訴宋鵬真正的告密者是誰,到時候宋鵬會饒過她嗎?

  肖衡發現她神色有異,重新坐在她的身邊,將他的手放在她的面頰上,很柔和地笑了笑,安慰道:「你別害怕,我不會讓別人傷害你的。等你傷好了,我就回王府陪你。」

  他輕輕地抬起她的雙腿,綢緞睡袍滑下,直露出那一塊塊塗過草藥的肌膚,他用手指輕輕摩挲著,發出一聲輕微的歎息,「以後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凝月失神地望著他,她實在難以想像,表面強悍的肖衡如此這般的溫柔,一時,她忘記了疼痛,一種近乎依戀的感覺脹滿了心口的空洞。

  「上次……」她鼓足勇氣說道,「我不知道會這樣。」

  她提起了慶功宴的事,肖衡的目光一凝,動作停止了。

  「跟你沒關係,是我……曾經犯過大錯。」

  他說話顯得吃力,滿目複雜神色,仿佛有一把巨大的斧子,正把封埋在他心底深處的秘密一層層劈開。幔帳上的光圈不知何時已經消失,火爐裡升起一縷嫋嫋白煙,輕飄飄地在帳內漫散。

  「你殺過豹子?」凝月的聲音也是輕微的,在頭頂上盤桓抖動。

  「不是。」他垂下眼簾,眉端蹙著難言的凝重,「我把一個小孩當豹子殺了。」

  「後來呢?」凝月閉上了雙眼,眼前黑暗,呼吸若斷。

  「我跑了。」

  他的聲音很遙遠,企業一字一字地錘擊著她的心。她的心在滴血,仿佛看見他彎弓射箭,眉目間滿是慘烈的痛,箭頭擊在鐵籠子上,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響。

  不是不惘然。其實找到了殺豆子的兇手又能怎樣?將近四年了,四年前的肖衡早已不在,如今的她還是那時的凝月嗎?塵世萬物都在改變,包括那個人,還有她的心。

  還是把所有的仇恨忘了吧,至少在他心裡有那份悔痛,他被折磨了四年,她理應釋懷了。

  她睜開了眼睛,正看見他抬眸朝她沉重地笑了笑,他的手重新握住了她。於是,她的嘴角牽起淡淡的笑,兩兩相望,卻不言語。她看著他,看他軒昂的眉宇,與他溫柔的眼神,或許不久,這一切會屬於殷雪玫的,她只是個陌生人罷了。

  但即便這樣,她的心裡還是有絲絲的甜,就好好當一回殷雪玫吧。她料到,眼前的這個人,日後必有一番沖天成就的。

  肖衡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她,他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只是驚訝世上竟有這般奇偉的女子,憑她簡單的一顰一笑就可以輕易地將他征服。年少時鑄下的大錯,是他心底最深的秘密,卻主動地、毫無保留地告訴給了她,他甚至希望在他刀光漫天的沙場,有她陪伴身側。

  他,真的愛上了她。

  他滿心歡喜地陪著她,給她擦藥,陪她用膳,直到她再次沉沉睡去。

  傍晚時分,大地曬了一天的太陽,冰雪開始融化。遼闊的軍營依然白茫茫一片,四野燃氣篝火,正式埋鍋造飯之時,營帳門樓外馬蹄聲急驟而來。

  帳內的肖衡聽到馬蹄聲,向依然熟睡的凝月看了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此時,馬隊卷到,為首的李副將滾鞍下馬,他給肖衡帶來了驚人的消息,肖衡的心如天空佈滿了厚厚的烏雲。

  「王爺,末將趕去王府時,已有四人不明不白死亡,看來他們想殺人滅口。」

  「其餘的人呢?」

  「全部都控制起來,等待審查。只是總管清點完人數,說是少了一個人。」

  肖衡揚眉:「什麼人?」

  「稟王爺,那人進府兩個多月,是死去的執事介紹進來的,名叫凝天,看來他們是一夥的。」

  「凝天?」肖衡咀嚼著這個名字,沉思片刻,命令道:「他們放過此人,說明這個叫凝天的是個重要人物。密切盤查,一有此人的行蹤立刻彙報。」

  「遵命!」

  此時西天一抹殘血,複又變淡,漸漸融成一片灰色。山風陣陣,肖字大旗搖曳晃動,搖落了滿地晚霞,遠山近水都蒙上了灰暗的色調。

  凝月在軍營大帳待了十來天,整日記掛著凝天的安慰,可惜因為天寒,腿腳淤血難以消退,好在肖衡悉心照料,心境慢慢開朗,兩人的感情又近了一步。

  歲末時肖衡整肅三軍的時候,明年仲春他就要真正行使統帥大權了,這時他已接到聖旨:雍武皇帝進帳閱軍,丞相率百官並列國使節同行。

  凝月看著肖衡手中的聖旨,笑道:「這麼好的機會讓妾遇上了,可惜妾是女子,只能偷著看了。」

  她站起來扶著長案走了幾步,肖衡想去扶她,她擺了擺手,在帳內來回走了一圈,喜悅道:「沒事,好了。」她的笑意混合著春天的香氣,肖衡心跳加快,毫不猶豫地將她摟在胸前。

  「我就是要讓你看看什麼叫『亙古未有,氣吞山海』的氣勢。大軍集結操演繁難操持,絕不亞於一場大戰,更何況十萬大軍如此密集排列,簡直比打仗還難。我肖衡必將秉承天威,成我霸業!」

  他驕傲得帶了幾分得意,凝月滿心歡喜地看著他,心裡暖融融的,幾乎就此沉溺了。

  三日後,雍武皇帝的軺車並隨行百官使節浩浩蕩蕩開進了軍營大帳。草木蒼黃的山原上旌旗飛揚,遼闊的谷地金鼓震天、人喊馬嘶,簡直戰場一般。雍武皇帝一身青銅甲胄,一領紫紅斗篷,上下一團金光燦燦,十幾天前那場虛驚已經過去,此時的雍武雙目深陷,精神卻是奕奕。

  從他即位起,這片河谷已經是一座遼闊的軍營,面對浩浩蕩蕩十萬精壯兵士,雍武秉承先祖遺風,每逢歲末開始聲勢赫赫的大訊。將近二十年,雍武年年如此。

  螺號嗚嗚吹起,雲車上紅色王旗急劇地左右擺動起來。須臾之間,軍營裡號角連綿大鑼聲聲,四野旌旗向中央飛速聚攏。正在此時,一支馬隊風馳電掣般卷來,倏忽間,金盔金甲的肖衡出現在雍武面前,肩上風袍飛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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