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胭脂絕代之玉娉婷 | 上頁 下頁 |
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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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線一直不吭聲,臉色始終陰沉著。穿針知道她心裡不樂意,生怕說話不小心又刺痛了她,也就陪著她一路沉默。 黃昏的時候馬車到了並州,早有並州郡官聞訊恭候在道口。 因為這次是低調回娘家,穿針只是讓郡官差人將車裡的箱子送到家裡去,自己和引線坐了原先的雙駕宮車繼續趕路。等到看見韓嶺村了,她拉了引線下車,吩咐車夫和隨從侍衛回並州城候著。 泥石路兩邊依然柳條飄舞,夕陽下萬縷千絲輕拂,隨風飛絮滿天。此情此景,讓穿針心裡一陣感歎,這家鄉的楊柳,迎來送往年復一年,折下的柔條怕是多過千尺了。她感慨著,拉著引線的手上了青苔斑駁的臺階。 「大姐!二姐!」慶洛站在院子外,興奮地朝著她們揮手。 穿針過去一手拉住了慶洛,姐弟仨個進了龔家院子。龔父龔母有點不知所措地站在院子裡,龔父嘿嘿地笑,腳步一瘸一拐的,卻沒忘記催促旁邊的龔母行禮。 穿針急惶惶地迎上前去扶住,含笑問道:「爹娘這段日子可好?」 「好,好。郡府撥下來的俸祿雖不多,也是托你的福。只是這些日子線兒去了京城,有點惦記著她。」龔父說話語氣大為改觀,一臉的奉承。 穿針側身,這才發現身邊的引線不見了。她驚訝地往前面看去,引線粉紅色的身影剛好出現在樓梯口,接著聽見她上樓的聲音。 「線兒。」穿針喚了她一聲,轉臉對龔父龔母道,「她定是不滿爹娘給她定的親事,這回連說話都不肯了。」 「親事?」龔父龔母面面相覷,幾乎同時訝然出聲,「沒有啊,哪來的親事?」 穿針的心裡一沉,想起那晚肖彥對她說的話,暗暗叫苦,這次自己被引線騙了! 引線為何要藉口進王府?她到底有何目的? 她百思不得其解。 娘說:「線兒一直任性慣了,誰敢不經她點頭就嫁了她?還有,你父親算出她是貴人命,還等著做皇親國戚呢。」 穿針心裡有了氣惱,上樓想進引線的房間質問她,沒想到引線早就緊閉房門,在裡面陰陽怪氣地說道:「騙了你又怎麼啦?又沒缺你一根毫毛。如今你知道沒這事了,就回去好了。把事情告訴王爺,大不了不讓我進王府。」 穿針噎住,甩手進了自己的小房間,獨自生了半天的悶氣。直到天色已黑,龔母在樓下叫她,說是郡府派人送點心來了,她才懶洋洋地下了樓。 低眉垂目的公人提著一大匣的點心進來,揭開蓋子,指著裡面精緻的糕點,殷勤地給龔父龔母看,「這是給老爺夫人的,下面的一層給小姐公子的。」 龔父龔母從沒見過如此精緻的糕點,瞧得眼睛發亮,引得慶洛也過來細看。 公人將另一小匣用雙手遞給穿針,恭聲道:「這是郡官夫人送給娘娘嘗鮮的。夫人說您長途勞累,吃了這些可以補身子。」 穿針揭蓋,見和前面的差不多,便笑著回答:「有勞夫人,替本宮謝了。」 公人將眼光重重落在穿針手中的匣子上,似是提醒穿針,再次恭聲念了一句:「這是郡官夫人的心意,請娘娘自用。」說完,躬身而退。 穿針跟龔父龔母說了一聲,捧著點心匣上了樓,看引線的房間無動靜,這才進了自己的房間,隨手關上了門。 她小心地揭了蓋子,借著燭光將糕點一一拿開。底層有點厚度,她探指掀了一層,一紙擺得齊整的信箋露了出來。 她不禁心驚肉跳,攤開信箋細細地讀,雖識字不多,竟看懂了全文,尤其落款一個「夜」字,電光一般觸進了她的眼目。 「公子……」她輕輕地念著。那道白色的身影清晰地出現在眼前,還有一對潭水般幽深的眼眸,和那雙溫暖多情的手。 這個夜裡,是什麼迷蒙了她的雙眸,有一些淡淡的水跡,濕潤了她的眼簾,而她的臉上,有了甜甜的笑意。 穿針一早起來時,發現外面下雨了。 這樣的天最好,她暗自思忖著。從窗外望去,雨絲細細密密地下著,村上人家的屋頂青瓦上激起一層淺淺的白霧,頭頂上的雨水正從瓦隙裡墜落,濺在窗前的磚上,發出珠落玉盤般清脆的聲響。 梳洗完畢,穿針喚了慶洛出去討輛馬車過來。龔母疑惑地問:「針兒,這一大早的要上哪?」 「去靜竇寺還願。」穿針小聲地回答,將龔母拉進了繡房裡,「娘,別告訴線兒。」 龔母不無擔心地問:「你如今是晉王妃子了,怎可獨自出外?要不要請郡府派人護你?」 「娘,咱是貧民出身,不講究這些。再說,針兒這樣出去,臉上也不寫這兩字。」穿針笑道。 「針兒,王爺待你可好?」龔母小心地觀察著穿針的臉色,見她神色絲毫不起波瀾,便又道,「咱不圖什麼,能替王爺生個一男半女的就踏實。」 穿針刹那滿臉緋紅,默然不語。龔母以為她害羞,也不便多說什麼,只是指了指樓上,「你妹妹到現在還沒下樓。去了一趟京城,人就變得有點古怪。她不像你會滿足,野心大著呢。自己的女兒,做娘的會看不出來?」 穿針的心裡無端又生出些煩惱,輕歎道:「先別去管她,由著她使性子,看她能撐多久。等她出來了,針兒再跟她談談。」 慶洛回來,說馬車在道路邊候著了。穿針提了點參佛的供品,一手執了竹骨傘,走進了濛濛煙雨中。 泥石路行人稀少,馬車碾路的聲音格外清晰。柳蔭道旁閃出兩匹馬,馬上的人蓑笠蓑衣,不急不緩地跟隨著。 過了泥石路,自西向東還有幾座曲波橋,三岔路便沿著盤水岸通往靜竇寺的方向,此時雨水雖未停但已漸小。這日不是什麼菩薩成道日,加上雨天,拜佛的稀少。目之所及,綿延十裡路,不見幾個行人。 這讓穿針想起初次見到夜秋睿的時日,春天的盤水邊滿是遊人,風色柔和,婉約著一帶水光山色,參佛的人熙熙攘攘,廟會上的叫賣聲此起彼伏。他是名門望族的公子,而她,只是即將賣給王府的侍姬。他們在各自的道路上行走,卻在靜竇寺有了相互間的回眸。 一年期滿後,彼此眼中的那一抹前緣還會繼續,是吧? 下了馬車,付了來回的車錢,穿針示意車夫在山門外等候,自己撐起了竹骨傘。細碎的腳步輕輕叩擊在雨水中,空蒙的雨霧籠罩著她輕盈窈窕的光影。彼時有風,掠過枝葉翠綠的樹林,亮晶晶的水珠灑下,落在竹骨傘上,滴答滴答。 熟悉的槐蔭下,站著他熟悉的白色身影,她端凝而望,淺淺地笑了。 他並不說話,自顧自撐著傘往寺內走。她會意。他們就像陌生人,一前一後朝寺內走。她知道,此時他們不能打招呼,她所能做的,唯有將眸光凝在他的身上。他的背影,他的行止,都在她的心裡刻下印記。 他的步子很慢——他知道她走不快。她忍不住抿嘴輕笑,看著他的身影隱進了寺內。 寺內香火嫋嫋,煙霧濃濃,仿佛一層厚重的簾幕籠罩下來,泥胎金漆的彌勒佛幾乎失去了輪廓,只餘下一抹模糊的笑。穿針只覺眼前昏暗下來,呼吸間都是熏燎的煙霧,她微眯了一下眼睛,驀然的一隻大手握住了她的。 「穿針。」 眼中映著那抹溫柔的笑,感受到他手心裡的溫熱,一股幽情在穿針心裡漫漫蕩漾。她又微眯了一下眼睛,輕喚一聲道:「公子。」 他露齒而笑。燈火如珠,佛號起伏中,唯獨他的笑最燦爛。他拉著她的手,出大雄寶殿,同撐一把傘,就像一對尋常人家的夫妻,往更高的大殿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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