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雲中歌 | 上頁 下頁 |
二六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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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君,好像是我更傻一些。 這些話,你能聽到嗎?也許,你根本就不願聽了,也早就不關心了。他笑得好似身子都直不起來,手中緊抓著絹帕,臉貼在舊棉襖上,幾滴水痕在棉襖的刺繡上淡淡洇開。 螢火蟲,打燈籠,飛到西,飛到東,飛上妹妹薄羅衣。 螢火蟲,打燈籠,飛得高,飛得低,飛得哥哥騎大馬。 騎大馬,馱妹妹,東街遊,西市逛,買個胭脂送妹妹。 一個小女孩哼著歌謠從草叢裡鑽了出來,她身後一個男孩子正在捉螢火蟲。小女孩猛地看到坐在地上的劉詢,嚇了一跳,歌聲也停住,小男孩卻只是大大咧咧地瞟了劉詢一眼,就依舊去追螢火蟲。 小女孩好奇地看著劉詢,看到他想打開絹帕,卻又緩緩地合上。她探著腦袋,湊到劉詢身邊問:「叔叔,這上面是什麼?」 劉詢看著她辮子上的紅花,柔聲說:「是一個人的心願。」 「是你的親人嗎?你為什麼不看?你看了就可以幫她實現心願,她一定很開心。」小女孩興奮起來。 劉詢沒有說話,只是將絹帕小心地收進了懷裡。他的餘生已經沒有什麼可期盼的,唯有這個絹帕上的東西是未知的,他需要留給自己一些期盼,似乎她和他之間沒有結束,仍在進行,仍有未知和期盼。 小女孩見劉詢不理她,悶悶地撅起了嘴。劉詢看到她的樣子,心中一陣溫軟的牽動,輕聲說:「我做錯了很多事情,她已經生氣了。」 「啊?你是不是很後悔?」 劉詢頷了下首。 小女孩很同情地歎氣,支著下巴說:「因為我偷糖吃,我娘也生我的氣了,可是我不後悔!因為我早知道娘若知道了我不聽話肯定會生氣的,可是那個糖真的很好吃,我就是想吃呀!所以即使再來一次,我仍然會去偷吃。」小女孩忽閃著大眼睛問,「你呢?如果再來一次,那些錯事你會不做嗎?」 劉詢愕然。 「喂!問你話呢!如果再來一次……」 遠處的男孩不耐煩地叫:「野丫頭,你還去不去捉螢火蟲?求著我來,自己卻偷懶,我回家了!」 小女孩再顧不上劉詢,忙跑去追男孩,兩個人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草叢中。 天上星羅密佈,地上螢火閃爍,晚風陣陣清涼,劉詢沉默地站了起來,向山下走去。在他身後,四條白色的絹帕散落在碧綠的草地上,一陣風過,將絹帕從草地上卷起,仿似搖曳無依的落花,飄飄蕩蕩地散向高空,飛向遠處,漸漸墜入了漆黑的夜色,再不可尋覓。 如今的他,天涯海角,什麼都可以追尋到,卻唯有失落的往事再也找不到了。 Chapter 21 鳳歸何處 霍成君:嫦娥應悔偷靈藥 雲林館的荒草足沒過人膝,霍成君常常披頭散髮地坐在門檻上,望著荒草發呆。不管她的宦官和宮女都得到過何小七暗示,為了自己的利益,沒有一個人敢對霍成君稍假辭色。 只有夏嬤嬤不避任何人的耳目,也完全不理會何小七的軟語警告,執意跟隨著霍成君到了昭台宮,然後又跟隨著她來到雲林館。悉心照料著霍成君的日常起居。何小七惱怒下。想動夏嬤嬤,行動前一查,卻發現夏沫沫表面上是把霍成軍救出冷宮,實際上竟是皇上暗中發的話。驚出一身冷汗後,趕緊打消了心裡的念頭。 可即使有夏嬤嬤的照顧,霍成君的一日三餐也全是野菜粗糧,還常常是又上頓沒下頓。霍成君也不挑,不管多難吃的飯菜,她也總是平靜地吃完,吃完後,就依舊坐到門檻上去發呆。 夏嬤嬤想幫她把頭髮綰起,她也不要,任由頭髮披在肩頭。 「娘娘在想什麼?」 夏嬤嬤以為她會像以前一樣,不說話,不料她今日心情似乎還好,竟回道:「我在想一些以前的事情。」 霍成君低頭擺弄著自己的衣裙,裙擺上有兩個小洞,她的指頭在小洞中鑽進鑽出,好像覺得很有趣。夏嬤嬤看得心酸,輕聲說:「這是我第二次進冷宮,第一次進來時,我一直盼著出去,直到絕望。這一次進來時,我卻再不想出去了。這雖然清苦,可很安靜,身雖然苦一些,心卻不苦。」 霍成君側著頭笑了,一把烏髮斜斜地傾瀉而下,垂在臉畔。烏髮素顏,仍是不可多得的人間麗色。 「昭台宮已經是冷宮中最差的,可劉詢又將我貶到了雲林館,何小七三天兩頭來檢查我過得如何,唯恐周圍的人給我個好臉色,你覺得這裡能安靜嗎?」 夏嬤嬤回答不出來。 霍成君又望著荒草開始發呆,如同一個沒了生氣的泥塑。 一個宦官從外面進來,霍成君一下像變了個人,跳了起來,幾步走上前,緊緊地盯著宦官。宦官掃了眼四周,示意夏嬤嬤退下,夏嬤嬤向霍成君行了一禮,退了出去。 宦官趾高氣揚地說:「最近宮裡出了不少大事,我抽不出空過來。你的話,我前段日子已經帶給了孟大人,他只是微笑著聽完,客氣有禮地謝過我後,什麼都沒說就走了。」 霍成君怔怔地盯著膝蓋處的野草,失望嗎?也許不!他仍是那樣他,冷漠狠心依舊,一點憐憫都吝於賜給。 宦官咳嗽了兩聲,慢條斯理地說:「我這裡有個關於孟大人的重大消息。」 霍成君發了會兒呆,才反應過來宦官的意思,說道:「我身邊已經沒有任何金銀首飾了,上次給你的那根玉簪子已是我最後的財物。哦!對了,那邊還掛著一盞燈籠,手工精巧,應該能換些錢。」 燈籠?宦官冷哼了一聲,不耐煩地轉身就走,邊走邊隨口說:「孟玨已死,蕭望之接任太子太傅。」 霍成君身體巨顫,一把抓住宦官的胳膊:「你說什麼?不可能!」 宦官毫不客氣地將霍成君推到地上,拂了拂自己的衣袖,撣去晦氣:「隻手遮天的霍家都能全死光,孟玨有什麼不能死的?不過……」他自己的表情也很困惑,一邊向外走,一邊自言自語地說,「究竟怎麼回事,我可真不清楚。皇上宣旨加封蕭望之為太傅時,和百官痛心疾首地說孟玨身為異族人,雖然皇恩隆重,卻仍有異心,竟然暗中和羌人有往來,事情敗露後,逃出了長安,可宮裡的宦官卻暗中說他被萬箭穿心,早死了!」 霍成君呆呆地坐在冰冷的荒草叢中,遠處夕陽如血、孤鴻哀啼,她眼前一切都朦朧不清。劉詢怎麼會讓他活著呢?她早該想到的!可劉詢為什麼遲遲不殺她呢?劉詢對她的遷怒和怨恨,一死都不可解,也許只有日日的活罪才能讓他稍微滿意。 她站了起來,向殿內走去,素袍裹身、長髮委地,蒼白的臉上只有看透一切的淡然平靜。 清風吹拂,窗前的八角垂絛宮燈隨風搖晃,一面面栩栩如生的圖畫在她眼前晃過,正對著她的一副恰是嫦娥獨居於淒冷的廣寒宮,偷望人間垂淚圖。 她淡淡地笑開,父親,女兒錯了!即使地下也無顏見您! 她取出一副舊緞,站在了腳踏上,手用力一揚,將長緞拋向了屋樑。 夕陽斜斜照進了冷殿,屋內一切都帶上一層橙黃的光暈。 風乍疾,窗戶被吹得一開一關,啪啪作響,燈籠被吹到了地上,滴溜溜地打了幾個轉,停在了一個翻倒的腳踏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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