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雲中歌 | 上頁 下頁 |
二五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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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玨停了下來,將手中未插完的金針一把就扔到了地上,一陣清脆的響聲,更顯得大殿寂寥。他坐到了許平君榻旁:「你有什麼心願和要求都可以告訴我,我一定替你做到。」 雲歌聽到他的話,心內殘存的一點希望徹底消失,只覺得心似乎一點一點全被掏空了,卻感覺不到一點疼,只是麻木的寒冷。她不能明白,為什麼上天要把她身邊的人一個又一個都帶走。 許平君笑著去握孟玨的手,手抬到一半,就要無力地落下,孟玨忙一把抓住了她。她拖他的手,孟玨順著她的力移動,碰到了雲歌的手,她將他的手覆在了雲歌的手上。 「雲歌,你錯怪盂玨了,真正害死你孩子的人是劉詢,劉詢為了能沒有後患地當皇帝,無論如何都不會讓先帝的孩子生下來,孟玨如果不出此萬不得已的下策,你和孩子都要死。毒殺先帝的人也是劉詢,他讓我不要繡荷包,去做香囊,又親手寫了先帝的詩,讓我繡,最終的目的全是為了那個位置,他和霍成君……」 即使過了多日,每次想到卻仍是傷心欲絕。許平君一口氣未喘過來,臉色發白,孟玨忙在她各個穴道輕按著。 「平君,你先休息一會兒。你想說的話,我會告訴雲歌。」孟玨抬頭看向雲歌,將前後因果半隱半藏地說了出來,「……劉詢和霍成君究竟什麼時候走到了一起,我也不甚清楚,大概是劉弗陵病重的時候,霍成君不知道怎麼從霍光那裡探知了霍光的秘密,她又將這個秘密告訴了劉詢,劉詢手下不乏江湖上用毒的高手,所以就有了後來的香囊。」 許乎君喘著氣說:「不是先帝生病時。霍成君告訴我,劉詢在我身受重傷的那個上元節就陪她逛街遊玩,還送了她一盞宮燈,她特意拿給我看了……那盞宮燈有八個面,繡著嫦娥奔月,她說劉詢曾說過嫦娥的容貌也不如她萬一……」 雲歌看她臉色慘白,猛地打斷了她:「姐姐,不要說了,也不要去想了。」當年,霍家雖不是沖著姐姐去的,可姐姐畢竟因為霍家差點死了。髮妻在家中養病,劉詢竟然和霍成君……姐姐以為的夫妻恩愛原來自始至終全是假的。 孟玨皺著眉頭沒有說話。許平君身體不適,胎氣驚動,霍成君肯定知道,她還特意跑到許平君面前說這些話,這招「毒心」的計策用得真是頗有其父霍光的風範,兵不血刃,殺敵無形。 許平君笑起來,可那個笑容在蒼白憔悴的臉上,只是顯得更加悲傷:「好,不說他們。雲歌,孟玨他……他是真心想治你的病,他當時根本不知道先帝體內有毒。其實,很多事情,我早就隱隱約約明白,卻一直不敢去深想,也一直都瞞著你。孟玨瞞著你是怕你去尋劉詢報仇,怕你會受傷;我瞞著你,也是怕你去尋劉詢報仇,卻是怕劉詢受傷,你……你不要生氣……」許平君的眼淚潸潸而落。 孟玨對許平君溫和地說:「雲歌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不會生你的氣的,你就不要再為這些事情難過愧疚,你在她心中永遠都是好姐姐。」 許平君握住他們倆的手:「雲歌,你答應我,把中間的一切都忘記,只記住你們的初相見,那時候,我們都很好……大家都很開心……你和孟大哥好好地在一起,你們好好地……」 雲歌的手掌上覆蓋著孟玨的手,距離上一次兩手交握已經恍如隔了幾世。她看著他,他也看著她,兩個人誰都不說話。 「雲歌!」許平君氣苦,想要起來,身子一軟,頭無力地又跌回了雲歌懷中。 雲歌如夢初醒,忙叫:「姐姐,姐姐……」 孟玨用力地握住了雲歌的手,對許平君說:「我曾在你面前說過的話,這一生一世我都會信守。」 許平君仍眼巴巴地盯著雲歌,雲歌猶豫了下,在許平君眼前,反握住了孟玨的手。許平君欣慰地笑了,緩緩閉上了眼睛:「虎兒……」 孟玨立即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絕不會讓霍家傷他絲毫。」 許平君嘴唇哆嗦著想說「謝」,可此生孟玨對她的恩,根本不是「謝」字能報,所以索性沉默,只眼淚一顆又一顆。 「虎兒他怎麼……還……還沒……」 許平君的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低,終至無聲。放在雲歌和孟玨雙手上的手猛地掉了下去,落在榻上,一聲輕軟的「啪」,雲歌卻如聞驚雷,身子巨顫,猛地抱住了許平君,心內痛苦萬分,可一滴眼淚都掉不下來,只是身子不停地抖著,如同置身冰天雪地。 屋子外有低低的說話聲,橙兒牽著劉夷進來,劉奭還在笑叫「母后」,想湊到榻前,橙兒卻已經明白一切,一把攬住了他,對富裕使了個眼色:「太子殿下,您先出去,皇后娘娘有話吩咐奴婢呢!」 富裕臉色變了幾變,拖著劉熒向外行去。劉奭卻已反應過來,掙開富裕,沖了過來:「母后!母后!娘!娘!娘……」 隨著劉奭撕心裂肺的大哭聲,皇后因為難產,血崩而逝的消息傳出了椒房殿。 未央宮的黑夜被打碎,一座座宮殿全都亮起了燈。 昭陽殿的宦官、宮女因為早有命令,一貫都會阻止椒房殿的消息。可這次的消息,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敢不報,所以即使是半夜,宦官仍哆哆嗦嗦地到寢官外面敲門。 劉詢在沉睡中翻了個身,不悅地「哼」了一聲。霍成君半支起身子,沒好氣地說:「拖下去!」 』 宦官把頭磕得震天響,哭喊著說:「皇……上,皇上,皇后娘娘……娘娘薨逝。」 劉詢睡夢中猛地睜開了眼睛,一個鯉魚打挺,竟然直接越過睡在外側的霍成君就站在了地上。穿著單衣,赤著腳,一把就拉開門,抬腳踹向跪在地上的宦官:「你胡言亂語什麼!」 昭陽殿內的宮女、宦官黑壓壓早跪了一地,個個都在磕頭。劉詢將目光投向夏嬤嬤,眼睛裡的詢問下流露著隱隱的恐懼和懇求。 夏嬤嬤不忍看他,垂目說:「稟奏皇上,皇后娘娘因為驚動了胎氣,導致早產,不想是個逆胎位,生產困難,皇后娘娘苦苦掙扎了大半夜後,終因體力不支,母……母女俱亡,望皇上以國事為重,保重龍體,節哀順變……」 劉詢只覺得夏嬤嬤的聲音越來越小,他的耳朵漸漸地什麼都聽不見,最後什麼聲音都沒有了。他看見周圍的人有的在磕頭,有的在抹眼淚,還有人跑來跑去,似乎很混亂,可他卻覺得世界無比安靜,靜得他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如擂鼓一般,越來越快,越來越大聲。 他一步步地向外走去,有人拉住了他。他回身,看見一個容貌明豔嫵媚的女子嘴巴急促地一開一合,旁邊一個宮女彎身捧著一套衣服,那個令人生厭的女子還指著他的腳在說什麼,他不耐煩地推開了那個女子,向外跑去。 似乎在下雪,身上一層一層地寒,可是不怕,只要跑到家裡就有火了。那年的冬天也出奇的冷,整El裡都在下雪,他沒有棉襖子,只得穿一件夾衣。每日裡去街上閒逛,找人鬥雞,贏些吃的,晚上兄弟們都愛往他的小破屋擠,不是他的屋子比別人的裂縫小,也不是他的屋頂比別人漏風的地方少,而是他的屋子每天晚上總有火烤。平君每日裡都上山去撿柴,回來後,總會偷偷把幾根最粗的柴塞到他屋簷飛。 那個小丫頭,見到他們一幫無賴,總是靜靜地讓到路邊。黑子們吹口哨,大聲起哄地逗她,她背著藤筐,緊張地站著,鼻頭被凍得紅通通的,十分滑稽。袖子上幾個大補丁,腳上是一雙偏大的男鞋,估計是她哥哥的舊鞋,還是破的,大拇指露在外面。似乎感覺到他目光掃到了她的鞋,她漲紅著臉,腳指頭使勁往鞋裡縮…… 他突然停住了腳步。 眼前不是他的破屋,是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可以擋住風,擋住雪,可他身上的冷卻越重了。無數人迎了出來,在他腳下跪倒,有人抬著頭在說話,有人低著頭在哭號,可他什麼都聽不到。他穿過他們,向屋裡奔去,經過重重的殿門,他終於看見了她。他心裡一寬,雪停了,身子也是暖和的了,她不是好好地睡在那裡嗎?他的世界仍是安穩的。 他微笑著上前,榻前跪著的一個孩子突然站了起來,滿面淚痕地向他跑來,他的心劇震。--殺那,鋪天蓋地的哭聲都傳進了耳朵裡,壓得他頭暈目眩,他茫茫然地伸手去抱他:「別哭,別哭!你娘不會有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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