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雲中歌 | 上頁 下頁 |
二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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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頭小心地問:「夫人是說找個地方收起來嗎?」 「隨便,扔了、收了都可以,反正不許再在這個院子裡。還有,藥圃裡的藥草也全都移植到別處去。」 「是。」 幾個丫頭手腳麻利地行動起來,一會兒的工夫,就將屋子中的藥草全部收走。一個伶俐的丫鬟還特意點了薰香,將藥草味熏走。 坐在窗旁發呆的雲歌聞到薰香,神情迷茫,好似一時間分不清楚置身何處。唇邊含著一絲笑意,模仿著他的語調說:「這香味淡,該用鎏金銀熏球,籠在袖子下,不該用錯金博山熏爐。」 丫頭忙準備換:「這是宮裡賞的香,一直收著沒用,奴婢不知道用法,竟魯莽糟蹋了。」 雲歌回過神來,神情黯然地說:「不用了,你們都下去吧!」 幾個丫頭趕忙退出屋子。 雲歌嗅著香氣,閉起了眼睛。恍恍惚惚中總覺得屋子裡還有個人,靜靜地、微笑著凝視著她。 如果一個人住在了心裡,不管走到哪裡,他似乎都在身邊。 聞到曾經的香,會覺得鼻端聞到的是他衣袍上的味道;看到熟悉的景致,會想起他說過的話;晚上聽到風敲窗戶,會覺得是他議事晚歸;落花的聲音,會覺得是聽到他歎息…… 點點滴滴,總會時時刻刻讓人滋生錯覺,似乎他還在觸手可及的距離內,可驀然睜眼時,卻總是什麼都沒有。 所以,我不睜眼,你就會還在這裡,多陪我一會兒,對嗎? 香氣氤氳中,她倚著窗戶閉目而坐,一動不敢動。漸漸地,似真似假地睡了過去。 四周彌漫起白色的大霧,什麼都看不清楚,只有她一人站在大霧裡。她想向前跑,可總覺得前面是懸崖,一腳踏空,就會摔下去。想後退,可又隱隱地害怕,覺得濃重的白霧裡藏著什麼。她害怕又恐慌,想要大叫,卻張著嘴,怎麼都發不出聲音來,只覺得四周的白霧越來越多,好像就要把她吞噬。 忽然,一縷簫音傳來,是無限熟悉的曲子,所有的害怕恐慌都消失了,她順著簫音的方向跑去,大霧漸漸地淡了,一點、兩點、三點的螢光在霧氣中一明一滅,仿佛在為她照路。 終於,她看見了他。白霧繚繞中,他一身青衣,正立在那裡吹簫,無數瑩瑩螢光在他身周閃爍,映得他縹緲不定,好似近在眼前,又好似遠在天際。這是她第一次離他這麼近,雲歌又是歡喜,又是悲傷,心裡是萬分的想靠近,卻再不敢移步,只是貪戀地凝視著他。 一曲未終,他抬起了頭,沉默地看著她。 為什麼你的眼神這麼悲傷?為什麼? 她一遍遍地詢問,他卻只是沉默、悲傷地凝視著她。 陵哥哥,你是不是也覺得我是個壞人了?可霍成君殺死了我們的孩子!我沒有做錯!我沒有做錯! 你為什麼還這樣看著我?為什麼? 「小姐!」 「不要走!陵哥哥!不要走!」雲歌悲叫。可他的身形迅速地遠去、消失,她心底再多的呼喚都化作了虛無。 她沒有睜開眼睛,只無限疲憊地問:「什麼事情?」 丫鬟的聲音帶著顫,好似被雲歌的悲叫給嚇著了:「老爺派人來接小姐回府探親,說是家宴,想小姐回去團圓。」 「知道了。」 丫鬟硬著頭皮問:「那奴婢幫小姐收拾包裹?」 雲歌仍呆呆地閉著眼睛坐著,一點動的意思都沒有。丫鬟小聲說:「小姐,姑爺已經同意了,您若想去,馬車隨時可以出發。」 雲歌突然問:「如果一個人,以前看著你的時候眼底都是溫暖,也很開心,可突然有一天,他看你的時候充滿了悲傷,你說這是為什麼?」丫鬟凝神想了會兒,遲疑著說:「大概是我做錯了事情,讓他不開心了。」雲歌喃喃說:「我沒有錯!他應該明白的。」 一個聲音突然響起:「也許他不開心,只是因為你心裡不開心;他難過,只因為你心裡是難過的;他覺得你做錯了,只是因為你心底深處早已認定自己錯了。」 雲歌猛地睜開了眼睛,孟玨正立在窗外,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想來他是因為霍光的事情,隨丫鬟同來的,只是站在屋外沒有說話。 他的唇角緊抿,似乎很漠然,注視著她的墨黑雙眸中卻有無限悲傷,竟和陵哥哥剛才的眼神一模一樣。雲歌心中陡地一顫,跳了起來,隨手拿了件披風就向外走,丫鬟忙賠著小心服侍雲歌出門。 到了霍府,霍光居然親自在外面迎接。 面對霍光的厚待,雲歌淡淡地行禮問安,客氣下是疏遠冷漠。一旁的丫頭都覺得窘迫不安,霍光卻似笑得毫無隔閡。 因為雲歌的來臨,宴席的氣氛突然冷下來。霍光笑命霍禹給族中長輩敬酒,眾人忙識趣地笑起來,將尷尬掩飾在酒箸杯盤下。 霍光看雲歌沒帶行李,知道她肯定坐坐就走。尋了個藉口,避席而出,帶著雲歌慢慢踱向書房。 他一面走,一面指點著四處景物:「看到左面的那個屋子了嗎?以前是主人起居處,你爹和你娘就住在那裡。」 「那邊的草地以前是個蹴鞠場,你爹喜歡蹴鞠,常叫人到府裡來玩蹴鞠。可別小看這塊不起眼的場地,當年的風流人物都在這裡玩過,有王爺、有將軍、有侯爺,衛太子殿下也來過很多次,不過你爹可不管他們是王還是侯、幾隻鼻子幾隻眼,腳下從不留情,那幫人常被你爹踢得屁滾尿流。」 霍光眼前浮現過當年的一幕幕,語氣中慢慢帶出了少年時的粗俗爽快,眉宇間競有了幾分飛揚。 雲歌身上的冷意不自覺中就淡了,順著霍光的指點,仔細地看著每一處地方,似乎想穿透時光,看到當年的倜儻風流。 「這個書房是你爹當年辦公議事的地方,格局大致沒變,只擺放的東西變了。那邊以前放的是個巨大的沙盤,你爹常在上面與你娘鬥兵,還賭錢了,究竟誰輸誰贏,我是一直沒搞明白,好像你爹把整個府邸都輸了。」 「鬥兵?和我娘?」 霍光笑:「是啊!你爹什麼事情都不避你娘,就是他和將軍們商議出兵大事時,你娘都可以隨意出入。這個書房還有一間屋子是專門給你娘用的,現在我用來存放書籍了。」 雲歌突然間覺得這個書房無限親切,伸手去摸屋宇中的柱子,好似還能感受到爹娘的笑聲。她的嘴角忍不住地上翹,笑了起來,一直壓在身上的疲憊都淡了,她心中模模糊糊地浮出一個念頭,她是該離開長安了!陵哥哥肯定早就想離開了!這個念頭一旦浮現,就越來越清晰,在腦中盤旋不去,雲歌的手輕搭在牆壁上想,就明天吧! 霍光微笑地看著她,眼中有無限寂寥:「大哥的一生頂別人的好幾生,在廟堂之巔能建功立業、名垂青史,在江湖之遠能縱橫天地、笑看蒼生。有生死相隨的妻子,還有曜兒和你這般的兒女,我想大哥此生必定無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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