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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七


  令霍光頭疼的事情還沒有解決,廣陵王不知道從哪裡聽了一些風言風語,嚷嚷著說,劉弗陵正當盛年,去世太突然,只怕朝中有奸佞,要求進京護靈,並開始集結廣陵國的兵力。

  霍光去找張安世商議此事,希望加重廣陵國附近的駐兵,命他們嚴守關卡,絕不能讓廣陵王離開封國,否則其他宗室藩王有樣學樣,都要求進京,天下會大亂。

  張安世的回答讓霍光很無奈。

  「調兵的事情,我只受命於皇上,只聽命於兵符。」

  隱藏的回答就是霍光不能讓他隨意調動兵力,若想讓他和廣陵王開戰,請拿皇帝的聖旨來,請拿兵符來!

  霍光心中一橫,決定不管國璽、兵符,先讓劉賀登基,這樣至少可以讓劉賀用皇帝的名義下旨。可是沒想到竟然遭到不少重臣的強烈反對,趙充國甚至在金殿上拔刀相對,大聲呵斥御史大夫田廣明,責駡他是奸臣賊子,想選個昏君來誤國。一些中間派看到有了如此強烈的反對意見,立即都縮了腦袋,吱吱唔唔地再不肯明確表態,尤其是丞相楊敞,為了避開浪鋒,居然連裝病的花招都使了出來。

  朝中勢力僵持不下,短時間內,霍光沒有任何辦法讓眾人都同意劉賀登基。

  朝中官員的爭鬥一觸即發,一個不小心,甚至會變成遍及天下的戰爭,可劉賀這個引發爭執的人卻對此毫不關心,整日在未央宮內花天酒地,甚至在劉弗陵靈柩前飲酒、唱歌,惹得大臣紛紛暗斥。

  民間開始有一些亂七八糟的流言,影射霍光選擇劉賀這個昏君,是為了日後篡位登基,甚至開始有童謠傳唱。

  「真龍沉,假龍升。雨點大,亂帝畿。」

  霍光憂慮漸重,找到劉賀,語帶警告地說了幾句,不想劉賀醉眼惺忪,一副混混沌沌的憊懶樣子,氣得霍光甩袖而去。

  匈奴,西域,羌人,烏孫,廣陵王,還有朝廷內湧動著的暗流。

  國一日無君,一日百事不興。

  霍光頭疼萬分。

  霍成君推開書房的門,看父親盯著牆上的彎刀怔怔出神。

  「爹?」

  霍光立即把手中的信收了起來,「成君,有事嗎?」

  霍成君走到霍光身後,幫霍光捶著肩膀,「爹,自皇上駕崩,你就沒怎麼休息過,今天早點休息吧!」

  霍光疲憊中湧出了無力感,「人算總是不如天算!烏孫的國王早不去世,晚不去世,偏偏趕著了這個節骨眼去世。」

  霍成君道:「爹爹,不要太過焦慮。只要新帝登基,父親通過他將政令頒佈,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一直沒想明白國璽和兵符去了哪裡,雲歌若身藏國璽、兵符,她應該要用國璽和兵符為皇上辦事,不會遠離長安,可直到現在她仍然不露面,皇上到底在想什麼?」

  霍成君想了會說:「爹,你有沒有覺得皇上挺奇怪的,他為什麼沒有頒佈旨意,指定是誰接位?」

  霍光不說話,這個問題他也想過,甚至暗中做過準備,打算用雷霆手段應付一切,可皇上無旨意,所有的計劃驟然都落了空,這個劉弗陵從來不按棋理落子!

  「爹,你覺得皇上屬意的人是誰?」

  「現在看來,應該是劉詢。如果是劉賀,趙充國就不會一直反對劉賀登基,國璽和兵符也不會一直失蹤。哎!」霍光長歎,「都是當年一念之仁,否則今日就不必……」

  霍成君不解,仔細想了會,試探著說:「爹爹的意思是爹一直知道劉詢。」

  霍光冷哼:「若不是我,你以為只靠衛太子的舊臣就能避開所有追殺他們的人?若不是我肯定地告訴上官桀劉詢已死,劉詢後來能在長安城外做劉病已?」

  霍成君小心地問:「爹爹打算怎麼辦?要不要設法把劉詢抓起來,問出國璽和兵符的下落。」

  霍光搖頭,「不會在他那裡。劉詢若有兵符,長安城怎麼還會是如今的僵持局面?」霍光一邊思索,一邊說:「我大概一開始就想錯了,我一直以為皇上一定會選劉詢。可也許對皇上而言,劉詢和劉賀是有差別,但是差別並沒有大到用天下萬民的性命去爭,就如我們霍家看待這兩人,不管誰登基,都有利有弊,沒有任何一個人好到值得我們霍家為他全力以赴、誓死扶持。皇上應該只是一個傾向,因為害怕兵禍,所以並沒有孤注一擲選擇誰,他也許預留了一個時間,等誰占了上風,他就選擇誰。」

  霍成君說:「那我們就慢慢等,現在仍是父親占上風,到了皇上定的日期,雲歌自然會出現,交出國璽、兵符。」

  霍光歎氣,「皇上駕崩前一定未料到有今日的局面,否則以他的性格,絕不會如此做,我朝在西域花費了近百年的心血才有今日,不能功虧一簣!我等得起,可漢家江山等不起!西北的百姓也等不起!」

  霍成君呼吸一滯,「父親的意思是要讓劉賀立即登基?只怕不容易……」

  霍光搖頭,微笑著說:「爹本想給你挑個英俊夫婿,可……唉!劉詢雖長得不如劉賀,不過更容易讓你做皇后。」

  霍成君早羞紅了臉,捶著霍光嚷,「爹,人家陪著您聊正經事情,爹卻拿女兒打趣!我才不管誰做皇帝呢!」

  霍光決心既定,一切就不再成問題,輕鬆了許多。

  霍成君坐到霍光身側,「那劉賀怎麼辦?雖然沒有正式登基,可很多人已當他是皇帝了。」

  霍光皺眉思索,很久後,才道:「我還是看走眼了。能讓劉弗陵考慮將江山交付的人,絕對不是個荒唐人!」他立劉賀,又廢劉賀,劉賀必定會對他不滿。劉賀身邊的人也不能再留。既然決定了除草,就務必要除盡,否則不知道什麼時候它又長了出來,最後打蛇人反被蛇咬。

  聽到外面僕人稟告「大司農田延年到了」,霍光對霍成君說:「你回去吧!這些事情爹自會處理,你安心等著進宮做皇后就行了。」

  霍成君紅著臉,輕應了聲「是」,起身離去。

  深夜。

  霍禹已經睡下,卻又被人叫醒,說霍光要見他。

  霍禹知道必有不同尋常的事情發生,不敢遲疑,忙趕著來見霍光。霍光命他明日一早就拉劉賀去上林苑遊玩,無論發生任何事情,都不能讓劉賀離開上林苑。霍禹忙應是,轉身想走,霍光又叫住了他,凝視著他說:「爹平常對你嚴厲了些,只因為霍家滿門將來都要倚靠你,你能明白爹的苦心嗎?」

  霍禹看著父親迅速蒼老的面容,斑白的頭髮,心中一酸,以往對父親的憤怨全散了,「都是兒子不爭氣。」

  霍光微笑著說:「明日的事情不可走漏風聲,你一定要做到。」

  霍禹跪了下來,定聲說:「爹放心,兒子雖然有時候有些荒唐,要緊的事情卻不敢糊塗,明日兒子一定會把劉賀留在上林苑。」

  霍光又命人一一傳了霍雲、霍山、范明友來,細細叮囑,等所有事情安排妥當,東邊已露了魚肚白。

  清晨。

  大司農田延年當庭奏本,陳述劉賀荒唐,說到劉賀竟然在劉弗陵棺柩前飲酒吃肉時,他傷心欲絕、痛哭失聲,不少臣子想到劉弗陵在時的氣象,再看看如今朝堂的混亂,也跟著哭起來,一時間,大殿裡哭聲一片。

  田延年哭著對霍光說:「昔日伊尹當商朝宰相時,為了商湯天下,不計個人得失,廢了太甲,後世不僅不怪他,反而皆稱其忠。將軍今日若能如此,亦是漢之伊尹也!」

  霍光躊躇著說:「以臣廢君,終是有違臣道!」

  田延年哭說:「將軍不敢做主,可以請太后娘娘做主。」

  眾人都齊齊說好,雋不疑也進言說:「大司農說的很有道理,我們不妨請太后選擇賢人。」

  霍光只能答應。

  漢朝太后的起居宮殿是長樂宮,可因為劉弗陵剛駕崩,劉賀還未正式登基,所以上官小妹仍住在椒房殿。

  小妹聽完眾人來意,驚懼不安,望著霍光,遲遲不肯說話,霍光誠懇地說:「太后有什麼想法儘管告訴臣等。」

  小妹怯怯地問:「不知道大將軍覺得誰是賢人,足擔社稷?」

  霍光掃了眼田延年,田延年奏道:「衛太子的長孫劉詢,先皇曾多次誇讚過他,說他」可堪重用。「」

  霍光點頭,「臣也記得先皇說過這話。」

  小妹眼中突地有了淚水,「本宮也聽過,好像是去年除夕夜當著各國使節說的。」

  眾位臣子都一邊回憶,一邊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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