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雲中歌 | 上頁 下頁
九八


  雲歌搖搖頭。

  孟玨外表看著是溫潤君子,性格實際上十分桀驁,現在他連那層君子的外衣都不用了,可見今日不翻遍了這附近,不找到她,他不會善罷甘休。陵哥哥只是個普通人,不懂一點功夫,哪裡擋得住孟玨?

  雲歌忽地抓住了劉弗陵的手:「你幫我圓個謊,做我的夫君,好不好?我和他說我們已經定親了,讓他別再來找我……」

  劉弗陵眼中帶了幾分酸楚,溫和地打斷了雲歌的話:「雲歌,我們本就是有盟約的未婚夫妻。」

  雲歌語澀,不錯,他們早就是交換過信物,有過盟誓的……夫……妻!

  雲歌抓著劉弗陵的手變得無力,慢慢滑落,劉弗陵卻用力握住了她。

  腳步聲漸走漸近,雲歌心中零亂如麻,害怕、傷痛、恨怨,羞愧、溫暖、酸澀,全擠脹在胸間,撕著她,扯著她,一顆心就要四分五裂,只有握著她的那只手,堅定地護著她。

  她用力握住了劉弗陵的手,朝他一笑,雖未及完全展開就已消失,可她的眼神不再慌亂無措。

  雲歌聽到身旁的缸應聲而碎,知道下一個就是他們藏身的水缸了,深吸了口氣,鼓起全身的勇氣等著面對孟玨。

  孟玨舉起手掌,正要揮下,忽然聽到一人笑叫道:「這不是孟大人嗎?」

  孟玨頓了下,緩緩回身,負著手也笑道:「於……」

  于安忙擺了擺手:「都在外面,不用那麼多禮了。我癡長你幾歲,孟大人若不嫌棄,就叫我一聲于兄吧!」

  孟玨笑著作揖:「恭敬不如從命,于兄怎麼在這裡?」

  于安笑著說:「出來辦些私事,經過這裡時,看到孟大人在敲缸,一時好奇就進來看一眼。孟大人若有什麼事情需要幫忙,儘管說話。」

  孟玨笑著向外行去:「沒什麼大事,此店的夥計惹人眼煩,一時之氣。難得于大哥到外面一趟,若有時間,容小弟做個東道,喝幾杯。」

  孟玨和于安一邊談笑,一邊出了店門。

  他們前腳剛走,立即有太監進來接劉弗陵和雲歌,護送著他們從後門上了馬車,返回驪山。

  雲歌腦中思緒紛雜,于安和孟玨認識,而孟玨對於安顯然很忌憚,對於安的客氣程度不下對霍光,可于安不過是陵哥哥的管家。

  雲歌沉默地坐著,劉弗陵也一直沉默,只聽到馬蹄敲著山路的嘚嘚聲。

  回到別院住處,劉弗陵讓所有人都退下去:「雲歌,你有什麼想問我的嗎?」

  雲歌拿著簪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動著燭火,眉尖微蹙:「我以前覺得只要我對人好,人也一定會對我好,我以誠待人,人自然也以誠待我,可後來知道不是的,這世上的人心很複雜,有欺騙、有猜忌、有背叛、有傷害。我不會去騙人,但我現在不再輕易相信任何人,可……」雲歌抬眼看向劉弗陵,「陵哥哥,我相信你。如果連你也騙我,我還能相信誰?我只想知道真實的一切,你告訴我。」

  劉弗陵靜靜凝視著雲歌。

  雲歌又看到了熟悉的暗影沉沉,裡面翻卷著萬千無奈。

  雲歌心酸,她是想要他高興的,從小到大都是:「陵哥哥,你若不想說,就算了,等日後……」

  劉弗陵搖了搖頭:「我的名字是三個字,並非兩個字,劉陵二字中間還要加一個」弗「。」

  雲歌正在挑燭火的簪子跌落,打滅了燭火,屋內驟然陷入黑暗。

  雲歌無意識地喃喃重複:「劉弗陵,劉弗陵……陵哥哥,你……你和漢朝的皇帝同名呢!」

  劉弗陵坐到雲歌身側,去握雲歌的手,入手冰涼:「雲歌,不管我的身份是什麼,我仍然是我,我是你的陵哥哥。」

  雲歌只覺得這個世界怎麼那麼混亂,陵哥哥怎麼會是皇帝?怎麼可能?

  「陵哥哥,你不是皇帝,對不對?」

  她眼巴巴地瞅著他,唯一企盼的答案顯然是:「不是」。

  劉弗陵不能面對雲歌的雙眸,他去抱她,不顧她的掙扎,把她用力抱在了懷裡:「雲歌,我就是我,過去、現在、將來,我都是你的陵哥哥。」

  雲歌打著劉弗陵的胸膛,想推開他。

  劉弗陵緊緊抱著她,不管她如何打,就是不讓她掙脫。

  雲歌打了一會兒,終是大哭了出來:「我不喜歡皇帝,不喜歡!你別做這個皇帝,好不好?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在山裡蓋一個房子,就我們清清靜靜地生活,你不是喜歡讀地志奇聞嗎?現在的地志多不全,我們可以親身去各處遊歷,搜集各地風土氣候傳說,還有食物,你寫一本地志奇聞書,我寫一本食譜……」

  劉弗陵把雲歌的頭緊緊按在他的肩頭,眼中是深入心髓的無力和無奈,只一遍遍在雲歌耳邊說:「對不起,對不起……」

  因為他的身份,他的生命中已經有太多無可奈何,所以他一直儘量避免再因為自己的身份而製造他人生命中的無可奈何。

  他在吃過竹公子的菜後,不想因為他是皇帝就選擇理所當然的擁有,不想因為自己的一個決定就讓竹公子無可奈何。

  可是他正在讓雲歌無可奈何,這本是他最不想的事情,卻又是一個無可奈何。

  ***

  已是萬籟俱靜,雲歌卻忽地從榻上坐了起來,輕輕穿好衣服。

  環顧屋內,並沒有什麼屬於她的東西,轉身剛要走,忽又回身,將桌上劉弗陵為她謄寫的筆記裝進了懷裡。

  雲歌從窗戶翻出了屋子,一路小跑,跑著跑著,卻又停了下來,回身看向他的住處。

  那裡燈熄燭滅,一片黑沉,想來他正在睡夢中。

  她想了那麼多年,又找了那麼久的陵哥哥,竟真和她想像的一模一樣,她可以什麼都不用說,他就知道她所想的一切,可是他為什麼會是皇帝?

  他是皇帝,難道就不是她的陵哥哥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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