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雲中歌 | 上頁 下頁
九六


  抹茶握著茶杯,喝了一口,嘴裡已經苦得連舌頭都麻木了,臉上卻要笑得像朵花:「謝謝小姐賜茶,奴婢到外面慢慢喝。」

  雲歌的反應固然機敏,可劉弗陵自小到大,整日裡相處的哪個不是心機深沉的人?

  心中明白,面色未動,只深深地看著雲歌。

  看雲歌面色怡然地品著茶。

  他想要拿過雲歌手中的杯子,雲歌不肯放,他索性強握著雲歌的手,把剩下的半杯喝了。

  雲歌愣愣地看著他,他淡淡一笑:「從今往後,有我在,不會讓你獨自一人吃苦。」

  雲歌心中一酸,裝作沒有聽懂他的話,抽了一塊絹帕給他,強笑著說:「你臉上有炭痕。」

  劉弗陵用帕子擦了幾下後,還有幾點地方沒有擦去,雲歌看得著急,自己拿了帕子替他擦。縮手時,劉弗陵卻輕輕握住了雲歌的手,雲歌身子僵硬,低著頭,把手緩緩抽出:「我有些累了。」

  劉弗陵臉色一黯,起身道:「那你先休息一會,晚膳晚點用也可以。」

  雲歌低著頭沒有說話,聽到腳步聲漸漸遠去,她突然站起,叫了聲:「抹茶。」

  抹茶忙進來,聽吩咐。

  「你去和于安說一聲,說陵哥哥的手被燙了。」

  抹茶點了下頭,一溜煙地出了門。

  ***

  雲歌的身體漸漸好利落,只是那一劍傷得太重,雖有名醫良藥,還是留下了咳嗽的病根。

  劉弗陵神傷,暗中命太醫院所有太醫都去好好研究治咳嗽的藥方,有成者重賞。

  雲歌自己倒不在乎:「命能保住已經萬幸,只是偶爾咳嗽幾聲,不要緊。」

  山中無日月,時光如水一般流過。

  雲歌受傷時是夏末,等病全好已經冬初。

  她盡力克制自己不去想那個人,白日裡還好,她可以努力給自己找事情,可夜深人靜時,卻總無法不難過。

  想著他如今也該和霍家小姐舉案齊眉了,說著那和自己無關,可是當日風中他綰著她的頭髮所說的「綰發結同心」卻總會突然跳到腦中,如今他應該替霍家小姐綰發插簪了吧。

  慶倖的是,她對他的恨意淡了許多。

  恨的滋味像是中了傳說中的苗疆蠱毒,無數蟲子日日啃噬著你的心,是痛中之痛。

  雲歌不喜歡恨人的感覺。

  他負了她,她卻負了陵哥哥。

  山盟海誓猶在耳,卻經不起世間的風吹雨打。

  她經不住他的誘惑,他經不住世間權力的誘惑,所以她恨不起他,若要恨,她該恨的是自己,恨自己未帶眼識人,恨自己太過自以為是。

  看到劉弗陵進來,對著一爐熏香發呆的雲歌亟亟跳起,劉弗陵眼睛一暗。

  雲歌知道自己想掩飾,反倒落了痕跡,何況她想瞞他也太難,索性不再強作歡顏,只靜靜看著他。

  劉弗陵走到她面前,凝視了她會兒,忽地輕輕歎了口氣,把她攬進了懷中:「怎麼才能讓你笑顏依舊?如果只需烽火戲諸侯,那倒簡單。」

  雲歌本想推開他,可聽到他那低沉的聲音,聲聲都壓得她心酸,她忽然無力,頭靠在他肩頭,只是想落淚。

  如果有些事情從沒有發生過,她和他現在該有多快樂?

  劉弗陵靜靜擁了她會兒,忽地說:「你昨日不是說養病養得人要悶出病來了嗎?我陪你下山去散散心,你想去嗎?」

  雲歌想了想,點點頭。

  于安聽到皇上要去山下玩,忙去安排人手,皇上卻不許,于安無奈下只能讓人喬裝改扮後,暗中跟隨。

  雲歌一直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處,下山時才發現她住的地方很偏僻,深隱在山峰層林間,要行一段路才到主山道,從主山道向上看,隱隱有一片屋宇連綿的樓臺。

  「這是哪裡?」

  劉弗陵沉默了一瞬,才說:「驪山。」

  雲歌對漢朝皇帝的各處行宮並不知道,所以也未多想,只心中暗歎了口氣,原來離長安還很近。

  他們來得很巧,正是趕集日。街上熙來攘往,熱鬧非凡。

  今年是個豐收年,賦稅又真正降了下來,鹽、鐵等關乎日常民生的物品價格也比往年有了下降。街上來來往往的人都神情祥和,買過家裡必需的生活物品,還有餘錢給妻子買朵絹花,給孩子買些零嘴,商販們的生意好,心頭、眉頭也是舒展。打招呼間問起彼此的近況,多有笑語。

  雲歌微笑:「和我剛來漢朝時,氣象已是不同,這個皇帝是個好皇帝,霍光也很好。」

  劉弗陵第一次逛長安城郊的市集,看著人來人往,聽著高聲喧嘩,和日常的深宮氣象極是不同。

  雖然喧鬧紛雜,他卻喜歡這種煙火氣息。

  因為正常,所以溫暖。

  兩人常被人潮擠散,劉弗陵怕丟了雲歌,索性握住了雲歌的手,牽著她,在街道上胡亂走。

  他們兩人倒是隨性,只是苦了于安,一雙眼睛已經觀了八方,還覺得不夠用,可看到劉弗陵眉梢眼角隱帶的溫暖,他又覺得一切都值得。

  看到廣場上一群人圍得密密實實,雲歌立即拽著劉弗陵擠了過去。只聽到前面的人一會、大笑,一會、驚歎,聽得人十分好奇。

  「模樣長得真是惹人憐!」

  「看這小不點的樣子!」

  「這兩個是兄弟吧?」

  「看著像,不知道是不是雙生兄弟?」

  「父母呢?它們怎麼單獨跑到這裡玩?不知道有沒有吃過東西。」

  雲歌轉悠了一圈,仍舊進不去,視線掃到他們身後亦步亦趨的于安,計上心頭:「于安,你想不想擠進去看看?」

  在劉弗陵的視線注視下,于安敢說不?他只能皮笑肉不笑地說:「想。」

  雲歌笑眯眯地說:「我有一個法子,很管用,你就大叫」裡面的是我侄子「,眾人肯定給你讓路。」

  于安神情一松,還好,不算刁難。他運了口氣,中氣十足地吼道:「讓一讓,讓一讓,裡面的是我侄子。」

  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裡面是什麼,聽到喊得急迫,紛紛都讓了路,裡面的人卻是驚訝,也讓了路。

  「讓一讓,讓一讓,裡面的是我侄……」看到人群內的東西,于安的話咽在口中,差點沒給嗆死。

  四周一片靜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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