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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禁軍掌宮廷門戶,皇帝安危全依賴於禁軍,算是皇帝的貼身護衛。禁軍調動應該只聽皇帝一人命令,可現在,禁軍只聽霍光的命令,如同劉弗陵的咽喉緊緊被霍光的手扼住。

  父皇,你當年殺母親是因為認為母親會弄權危害到我。如今呢?你親自挑選的輔政大臣又如何?

  劉弗陵突然對於安說:「你立即派人去接阿姊進宮,就說今日是她的生辰,朕想見她。」

  于安立即應「是」,轉身匆匆出去,不過一會功夫,又轉了回來,臉色鐵青,氣急敗壞地說:「皇上,范明友帶人封鎖了未央宮,不許奴才出未央宮,也不許任何人進出。」

  「你們隨朕來。」劉弗陵向外行去,于安和幾個太監忙緊隨其後。

  范明友帶人擋在了劉弗陵面前。

  范明友跪下說:「皇上,臣接到消息說有人謀反,為了確保皇上安全,請皇上留在未央宮內。」

  劉弗陵手上的青筋隱隱跳動,「誰謀反?」

  「大司馬大將軍霍大人正在徹查,等查清楚會立即來向皇上稟告。」

  劉弗陵依舊向前行去,擋著他路的侍衛卻寸步不讓,手擱在兵器上,竟有刀劍出鞘之勢。隨在劉弗陵身後的太監立即護在了他身前,起落間身手很不凡。

  范明友跪爬了幾步,沉聲說:「所謂『良藥苦口、忠言逆耳』。古有大臣死諫,今日臣也只能以死冒犯皇上。請皇上留在未央宮內。即使皇上日後賜死臣,只要皇上今夜安全得保,臣死得心甘情願。」

  宣德殿外,全是鎧甲森冷的侍衛。人人都手按兵器,靜等范明友吩咐。

  于安哭向劉弗陵磕頭,「天已晚,求皇上先歇息。」

  劉弗陵袖內的手緊緊拽成拳頭,微微抖著,猛然轉身走回了宣德殿。

  劉弗陵抓起桌上的茶壺欲砸,手到半空卻又慢慢收了回去,將茶壺輕輕擱回了桌上。

  于安垂淚說:「皇上想砸就砸吧!別憋壞了身子。」

  劉弗陵轉身,面上竟然帶著一絲奇異的笑,「朕的無能,何必遷怒於無辜之物?早些歇息吧!結果已定。明日準備頒旨嘉獎霍光平亂有功就行。」

  于安愣愣:「禁軍雖有地利之便,可若論戰鬥力,讓匈奴聞風喪膽的羽林營遠高於宮廷禁軍,兩敗俱傷更有可能。」

  劉弗陵笑看著于安,語氣難得的溫和:「上官桀身旁應有內奸。范明友對答十分胸有成竹,若只是倉促間從霍光處得到命令,以范明友的性格,絕不敢和朕如此說話。上官桀的一舉一動都在霍光預料之內,表面上霍光未有動作,只是守株待兔而已。」

  劉弗陵轉身向內殿走去,「朕現在只希望已經失勢的阿姊可以置身事外。」

  于安聞言,冷汗顆顆而出。

  公主生辰宴的事情,他已有聽聞,只是因為皇帝自甘泉宮回來後,就對公主十分冷漠,他未敢多提。想到公主宴請的賓客,上官桀、霍光、桑弘羊。

  于安張了張嘴,可看到皇上消瘦孤單的背影,他又閉上了嘴。

  老天垂憐!公主只是一介婦人,無兵無勢,不會有事,不會有事……

  公主壽筵所請的人雖然不多,卻個個份量很重。

  上官氏一族,霍氏一族,原本因為桑弘羊年齡太大,請的是桑弘羊的兒子桑安,可桑安因病缺席,公主本以為桑氏不會來人賀壽,但令公主喜出望外的是桑弘羊竟親自來了。

  宴席上,觥籌交錯,各人的心情都是分外好。

  經過多日冷清,公主府又重現熱鬧,公主的心情自然很好。

  上官桀和上官安兩父子笑意滿面地看著霍光,頻頻敬酒。今日一過,明天的漢家朝堂就是上官家族的了。

  霍光和霍禹兩父子也是談笑間,酒到杯幹,似乎一切盡在掌控中。

  上官桀笑得越發開心,又給霍光倒了一杯酒,「來,霍賢弟再飲一杯。」霍光以為通過女兒霍憐兒掌握了上官氏的舉動,卻不知道上官氏是將計就計,霍憐兒冒險傳遞出去的消息都是上官氏的疑兵之計。

  宴席間,氣氛正濃烈時,突聞兵戈聲,霍雲領著一隊宮廷禁軍,全副武裝、渾身血跡地沖進了公主府,「回稟大司馬大將軍,羽林軍謀反。未得皇命,私自離營,欲攻入未央宮。」

  刹那間,宴席一片死寂。

  只看禁軍已經將整個屋子團團圍住。上官桀神情大變,上官安大叫:「不可能!」

  上官桀向前沖去,想搶一把兵器。

  庭院中的霍雲立即搭箭射出。

  上官桀捂著心口的羽箭,慘笑地看向霍光:「還是你……你更……更狠……」身子倒在了地上,眼睛卻依然瞪著霍光。

  席上的女眷剛開始還在哭喊,看到上官桀命亡,卻突然沒了聲音。

  一個個驚恐地瞪大著眼睛。

  上官安怒叫一聲,猛然掄起身前的整張桌子,以之為武器向霍光攻去。

  在這一瞬,被權利富貴侵蝕掉的彪悍將領風範,在上官安身上又有了幾分重現。

  霍禹接過禁軍遞過的刀擋在了霍光身前。

  霍憐兒大叫:「夫君,我爹答應過不殺你,你放下……你放下……」

  上官安的腿被兩個禁軍刺中,身形立時不穩。

  霍禹揮刀間,上官安的人頭落在了地上,骨碌碌打了轉,雙目依舊怒睜,正朝向霍憐兒,似乎質問著她,為什麼害死他?

  霍憐兒雙腿軟跪在了地上,淚流滿面,「不會……不會……」

  霍成君和霍憐兒並非一母,往日不算親近,可面對此時的人間慘劇,也是滿面淚痕,想去扶姐姐,卻被母親緊緊抱著。

  霍夫人把霍成君的頭按向自己懷中,「成君,不要看,不要看。」

  兩個禁軍過來,護著霍夫人和霍成君出了大堂。

  霍光看向桑弘羊,桑弘羊的兩個隨從還想拼死保護他,桑弘羊卻是朗聲大笑地命侍從讓開,拄著拐杖站起,「老夫就不勞霍賢弟親自動手了。當日先帝榻前,你我四人同跪時,老夫就已料到今日。同朝為官三十多年,還望霍賢弟給個全屍。」看了眼已經癱軟在地的公主,輕聲一歎,「霍賢弟勿忘當日在先帝榻前發的毒誓,勿忘、勿忘……」說著,以頭撞柱,腦漿迸裂,立時斃命。

  兩個隨從看了看周圍持著刀戈的禁衛,學著主人,都撞柱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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