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雲中歌 | 上頁 下頁 |
三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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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上其他未能進來服侍的宮女,看到布菜的侍女阿清出來,都立即圍了上去,「清姐姐,見到皇上了嗎?長什麼樣子?皇上可留意看姐姐了?」 阿清笑說:「你們是先皇的香豔故事聽多了吧?如今的皇帝是什麼心性,你們又不是沒聽聞過?,趕緊別做那些夢了,不出差錯就好。」 拉著她手的女子笑道:「清姐姐嚇得不輕呢!一手的汗!」 阿清苦著臉說:「吃菜要先猜謎,猜就猜吧!那你也說些吉利話呀!偏偏句句傷感。我們都是公主府家養的奴婢,皇室宴席見得不少,幾時見過粟米粥做菜肴?而這道菜的名字更古怪,叫」無言「,難道是差得無話可說嗎?真是搞不懂!」 越到後面,阿清越是害怕皇上會猜錯。雅廚心思古怪,皇上也心思古怪,萬一皇上猜錯,她根本沒有信心能圓謊,幸虧皇上果如傳聞,才思敏捷,全部猜正確。 公主打開布帛,看了一眼,原來謎題就是「無言」,難怪皇上不出一語,公主忐忑盡去,帶笑看向皇上。 慢慢地,劉弗陵唇角逸出了笑。 若是知己,何須言語?菜肴品到此處,懂得的人自然一句話不用說,不懂得的說的再多也是枉然。 千言萬語,對牽掛的人不過是希望他吃飽穿暖這樣的最簡單企盼,希望他能照顧好自己。 菜肴的千滋百味,固然濃烈刺激,可最溫暖、最好吃的其實只是普通的油鹽味,正如生命中的酸甜苦澀辛辣,再諸彩紛呈、跌宕起伏,最終希望的也不過是牽著手看細水長流的平淡幸福。 于安瞪大了眼睛,皇上竟然笑了。 劉弗陵含笑對公主道謝,「廚師很好,菜肴很好吃,多謝阿姊。」 孟玨心中莫名地不安起來。 公主看著皇上,忽覺酸楚,心中微動,未經深思就問道:「皇弟喜歡就好,可想召見雅廚竹公子?其實竹公子……」 孟玨不小心將酒碰倒,「咣當」一聲,酒壺落地的大響阻止了公主就要出口的話。 孟玨忙離席跪下請罪。 劉弗陵讓他起身,孟玨再三謝恩後才退回座位,丁外人已在桌下拽了好幾下公主的衣袖。 公主立即反應過來,如今皇上還未和上官皇后圓房,若給皇上舉薦女子,萬一獲寵,定會得罪上官桀和霍光。霍光撇開不說,她和上官桀卻是一向交好,目前的局面,犯不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公主忙笑著命歌女再奏一首曲子,又傳了舞女來獻舞,盡力避開先前的話題。 劉弗陵吃了一碗粥後,對公主說:「重賞雅廚。」公主忙應是。 于安細聲說:「皇上若喜歡雅廚做的菜,不如把他召入宮中做禦廚,日日給皇上做菜。」 劉弗陵沉吟不語。 孟玨、公主、丁外人的心都立即懸了起來,丁外人更是恨得想殺了于安這個要壞了他富貴的人。 半晌後,劉弗陵低垂著眼睛說:「這個人要的東西,朕給不了他。讓他自由自在地做自己想做的菜方是真心欣賞他。」 孟玨心中震動,一時說不出是什麼感覺,這個皇上給了他太多意外。 劉弗陵少年登基,一無實權,漢武帝留給他的又是一個爛攤子。面對著權欲重城府深的霍光、貪婪狠辣的上官桀、好功重權的桑弘羊、和對皇位虎視耽耽的燕王,他卻能維持著巧妙的均衡,艱難小心地推行著改革。 孟玨早料到劉弗陵不一般,可真見到真人,他還是意外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有幾個天子不是把擁有視作理所當然? 雲歌受了重賞,心中很是吃驚,難道有人品懂了她的菜?轉念一想,心中的驚訝又全部沒了。 這些長安城的皇親貴胄們,山珍海味早就吃膩味了,專喜歡新鮮,也許是猜謎吃菜的樣式讓他們覺得新奇了。她早料到,宮女雖拿了她的謎面,但肯定不管吃的人說對說錯,宮女都會說對,讓對方歡喜。 她今日做這些菜,只是被許平君的話語觸動,只是膩味了做違心之菜,一時任性為自己而做,做過了,心情釋放出來,也就行了。既然不能給當年的那個人吃,那麼誰吃就都無所謂了。 如果知音能那麼容易遇見,也不會世間千年,只一曲《高山流水》,伯牙也不會為了子期離世,悲而裂琴,從此終身再不彈琴。 雲歌和許平君向公主府的總管告辭,沿著小路出來,遠遠地就看見公主府的正門口,黑壓壓跪了一地的人。 許平君忙探著腦袋仔細瞅,想看看究竟什麼人這麼大排場。 華蓋馬車的簾子正緩緩落下,雲歌只看見一截黑色金織袍袖。 看馬車已經去遠,許平君歎了口氣,「能讓公主恭送到府門口?不知道是什麼人?可惜沒有看到。」 雲歌抿了抿嘴說:「應該是皇帝。我好像記得二哥和我說過漢朝以黑色和金色為貴,黑底金繡應該是龍袍的顏色。」 許平君叫了聲「我的老娘呀!」,立即跪下來磕頭。 雲歌嘻嘻笑起來,「果然是天子腳下長大的人。可惜人已經走了,你這個忠心耿耿的大漢子民就省了這個頭吧!」強拽起許平君,兩人又是笑又是鬧地從角門出了公主府。 看到靜站在路旁的孟玨,雲歌的笑聲一下卡在了喉嚨裡。 冬日陽光下,孟玨一身長袍,隨意而立,氣宇超脫,意態風流。 許平君瞟了眼雲歌,又瞟了眼孟玨,低聲說:「我有事情先走一步。」 雲歌跟在許平君身後也想走,孟玨叫住了她,「雲歌,我有話和你說。」 雲歌只能停下,「你說。」 「如果公主再傳你做菜,想辦法推掉,我已經和丁外人說過,他會替你周旋。」 眼前的人真真切切地站在她眼前,可她卻總覺得像隔著大霧,似近實遠。 雲歌輕點了下頭,「多謝。你今日也在公主府嗎?你吃了我做的菜嗎?好吃嗎?」 正是冬日午後,淡金的陽光恰恰照著雲歌。雲歌的臉微仰,專注地凝視著孟玨,漆黑的眼睛中有燃燒的希冀,她的人也如一個小小的太陽。 孟玨心中一蕩,定了定神,方微笑著說:「吃了,很好吃。」 「怎麼個好法?」 「化詩入菜,菜色美麗,滋味可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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