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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八


  再次歎息一下,安心疲憊地閉上眼睛。人人都說個性太相近的人若是在一起是不會有好結果的呢!所謂同性相斥、異性相吸就是這個意思了。她與江傲的個性,實在也是太相似了。只是,她是傲在骨子裡,而江傲是從骨子裡到表面上都是一股子傲氣,傲得有時甚至讓人覺得太過拒人以千里之外。

  呵,安心伸手揉了揉太陽穴。現在想這些又有什麼用呢?一切都過去了!一切都已煙消雲散。所有所有曾經的努力,曾經的友情和愛情,都隨著自己的歸來而成為浮雲。十年!就這樣絲毫沒有留下痕跡地流走了,除了她記憶裡的點點滴滴,再沒有人知道。因為相對於這個年代來說,他們——都已然作古。

  是不是自己太貪心了?在宋朝的時候,想著要回到現代。真的回到了現代,又開始懷念在宋朝的那段日子。人,真是很矛盾的動物呢!永遠也沒有滿足的時候,永遠都有貪心,有願望,有欲望。

  安心想著想著,沉沉睡了過去。她——真的是太累太累了!若是睡著之後,能夠再也不醒該有多好?那樣就可以不要再面對這些令人煩心的事情了。沒有夢境的黑暗,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沒有思想亦沒有知覺。一切,都歸於黑暗,歸於沉寂。

  第九十一章 形影猶在

  天聖八年。三月。

  蘇子揚正坐在安心的床頭默默地守著宛如沉睡中的她。瑤瑟端著湯藥輕輕走進來,柔聲問道:「怎麼樣?她還沒醒麼?」

  蘇子揚歎口氣搖搖頭道:「也許,這一輩子她都不會醒了。」安心此時,應該已回到了那個屬於她的年代了吧?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輕聲說話之聲,隨著腳步聲響,走進兩個人來,正是蔡襄與歐陽修了。

  「蘇伯伯,安心還沒醒嗎?」蔡襄看起來滿面愁苦之色,金榜題名帶來的興奮卻怎麼也沖不淡安心昏迷所帶來的憂心。

  蘇子揚再次搖了搖頭,問道:「這次崇政殿面聖還順利麼?」

  蔡襄點了點頭道:「照例都是那些繁文縟節罷了,我瞧皇上坐在那龍椅上頭,也是一臉憂鬱,皺眉不展的模樣呢!想必也是在擔心安心了。」

  歐陽修走過來瞧了瞧安心的面色寬解道:「我看,你們還是放寬些心吧,義妹的臉色看起來還不錯,這都多虧了蘇伯伯的照料呢。我想,總有一天她是會醒的。我們也別太杞人憂天了。」

  蔡襄歎口氣搖搖頭道:「誰知道呢?安心這病生得也奇怪,自從那次出門回來,就一直是這副模樣了。連蘇伯伯都瞧不好的病——我只怕——」說到這裡,他也不忍再說下去了。安心的來歷,蘇子揚他們瞞著誰也沒告訴,畢竟,現下這樣的情形,說出來,只是徒增大家的傷感罷了。

  歐陽修也微微皺著眉,生怕蔡襄太過擔憂忙打岔道:「若不是與你們走的親密,連我都不知道皇上他——今日在崇政殿那個臉色,實在是不太好看。站在下面的一群人,都嚇得不怎麼敢吱聲,生怕說錯一句話,就要惹得龍顏大怒,一個個都戰戰兢兢的。」

  蘇子揚微然一笑道:「各人有各人的命數。倒是你們,此次中了進士,是留京還是外放?」

  蔡襄再次歎氣,道:「我是定了的,必定要暫時離開東京了,委了我漳州軍事判官之職。安心若是什麼時候醒了,蘇伯伯千萬要托人帶個信給我,這裡,只能交給你了。」

  蘇子揚點頭不語。

  歐陽修道:「我的官職卻還沒放下來,你就放心去吧,我也會常來這裡看看的。」

  蔡襄默然點頭,想起認識安心的點點滴滴,再到今日,自己中了進士,她卻是不知道了。想著,深情而憂鬱的目光掃過安心那沉靜的容顏,想要將她看個夠,看到深深地印在心下,再也不會忘卻。

  江傲此時正從門外踱了進來,見了屋內這幾人,只是點了點頭以示招呼,自顧自坐到床前的一把椅子上沉默地望著安心。自從安心變成這副模樣回來後,他再也沒有離開過隨欲居半步。範文棠臨回華山之時曾經以要斷絕師徒名份的把戲來要挾他跟著自己一塊走,可是江傲只是淡淡地瞧著他,連話都不說一句。氣得範文棠直罵這臭小子見了女人就不要師傅!對於那個一直與他作對的安心,他也想罵,但是張了張嘴,看到江傲漸漸陰沉下來的臉色,只得忍耐著管住了自己的嘴,氣呼呼地跟著劉鳳鳴一齊走了。臨走前撂下話來——哪時候安心醒了,千萬要知會他一聲,他好來報這個「搶徒」之仇。

  蘇子揚什麼都不怕不在乎的人,現下見到江傲卻有股子從心底升上來的涼意。這個傢伙,現下看人的眼神太淩厲了!他也不問蘇子揚為何安心會變成這副模樣。每天也不說話,只是一有空閒就坐到安心的床邊望著她。身上透出一股孤傲卻又憂傷之極的氣質,每一個看到他的人,都覺得心裡酸澀澀地不太好受。

  「你——」蔡襄猶豫著想開口,雖然他們喜歡上了同一個女子,而且從以前的情形看來,安心明顯對江傲更有好感,但是蔡襄早在安心遇到江傲之前,便知道自己沒什麼希望了。他可以沉悶地將心事放在自己的心裡,什麼人都不告訴,就當——就當愛情是他自己一個人的事情好了。現下見到江傲那副鬍子拉碴,衣冠不整的頹廢模樣,便忍不住想要勸解他幾句了。於是接著道:「你別太怠慢了自己,安心若是醒來,也不希望看到你這個樣子的。」

  江傲聞言點了點頭,目光裡有一絲了悟與淡淡的感激,卻仍是沒有開口說話。

  此時門外樹上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之聲,眾人都沒有反應,唯獨江傲眼眸中精光一閃,隨即又黯淡了下去——是卓然。那小子,三天兩頭閑著無事便會「路過」這裡來看看,每次總也不進門,只是喜歡躲在樹上默默歎息幾聲又再次離去。

  果然的,歎息之後,江傲又聽見了樹葉沙沙作響的聲音,別人聽見了,也只當是風聲。只有江傲知道,卓然又離開了。

  這時房門「哐」的一聲被人推開了,白玉堂照例穿著一身白衣走了進來,看到江傲之後,明顯怔了一怔,大聲道:「你們幹嘛?圍這麼多人在這房中,不嫌擠麼?」白玉堂每回見到江傲,總有些淡淡的愧疚之意,畢竟,是她布下陣法將安心送回去的。只是——江傲從來不問她,他那深邃的眼眸中仿佛已然洞察一切地沉靜。是的,沉靜,江傲雖然還是那般傲氣淩人,卻多了一份沉靜的氣質,不再像以前那般張揚。

  「玉堂!」蘇子揚不滿地道。

  白玉堂看看眾人面色都顯然不太好,算了,還是不要惹火燒身才是上策,當下便默不作聲了。

  這樣的氣氛,是會悶死人的,相互之間都在傷染自己心裡的傷痛。若是安心能夠見到此情此景,只怕要比他們更加悲傷了。她怎能想到,因為自己的離去,讓所有的人都快樂不起來,甚至,近一年的時間都還沒有抹去、淡然他們對她的關心。

  天聖八年。十二月。

  趙禎氣呼呼地坐在書房裡,看著面前這一份眷寫的奏章!那是范仲淹給太后的上疏,請求太后還政給自己。可是,太后壓根不理會。趙禎想不明白,劉太后的年紀越來越大了,這兩年,身子骨也越來越不好,為什麼不肯好好地放下政務去賞賞花享享清福呢?這麼忙碌,到底又是為了什麼?論起來,自己早已到了能夠親政的年紀,不再是當年那事事需要人輔佐的小皇帝了。

  更讓他氣憤的是,前幾個月,已逝昭德軍節度使劉美家的僕婢仗著有劉太后給他們撐腰,居然自由出入禁中,大招權利,壓根就沒有將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裡。聽展昭說,樞密直學士、刑部侍郎趙稹與他們走得甚是親密!

  「哼!趙稹!」趙禎咬牙切齒地吐出這個名字,將面前那奏章撕得粉粉碎扔在了地上。

  這個趙稹!已是一朝老臣了,怎麼如此不知體統?居然用上了「跑官」這一招,是不是年紀越大就對權力越加貪婪?先帝在時,他曾經平了不少冤案甚至辦了件轟動京城的受賄案,官聲民望是極好的,現下怎的變成如此模樣。

  趙禎歎息一聲,想起前次太后下旨擢升趙稹為樞密副使,旨意還未傳出去,便已有人去討好稟告趙稹了。誰知趙稹那老糊塗,見人家一臉喜色跑去賀喜,便知道自己要升官了,也不待人家說清楚,直接便問道:「東頭?西頭?」弄得人家哭笑不得,明顯,他心裡想要的官位是中書令了!後來此事傳揚開來,裡裡外外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後笑他,就連趙禎這個與此事無關的虛名皇帝也跟著尷尬而難堪!這樣的人!做樞密副使都已丟了朝廷的臉面了,更別說中書令了!中書令,即為宰相!本朝中書省之權特重,好在太后還沒糊塗到將這麼重要的職位交給這樣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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