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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哎!你怎麼裝睡!」安心一把扯過李止一的鬍子。

  「小祖宗,你就饒了老夫吧!老夫這點子看家的本領都被你掏盡摸光了!」李止一苦笑道。

  「小氣的師祖!我都快要走了,你還好意思不送點好東西給我保命?要是哪天我被人大卸八塊送了回來,你少了個徒孫也沒啥大不了,只是讓人欺負到徒孫都死翹翹了瞧你這張老臉要往哪擱!」安心輕輕地揪著李止一的鬍鬚,摸起來頗有手感,好像她在現代養的那只小京巴的毛哦。李止一要是知道她將自己的鬍鬚與狗毛相提並論,只怕氣的鬍子都要翹起來了。

  「走?上哪?」李止一警覺地抬起了頭,隱隱感覺到有一絲不妙。

  「到處逛逛唄!一路放謠言放過去!」安心閑閑地道:「你難道沒感覺到最近余杭郡多了許多來歷莫名的江湖客?昊天教也不是這麼笨的,雖然咱們用的是信鴿做的手腳,可是消息都集中從余杭郡四周傳播出去,前幾個月那柳行舟又死在我們手裡,兩相一對比,答案還不招然若揭麼?狡兔尚且三窟,我總不能乖乖在這裡等他們找上門來吧,到處逛逛也好,說不定能找見昊天教的什麼軟肋,攻其不備。再說就算昊天教不找上門來,江湖中那些長鼻子們哪個是好惹的?要是讓他們查到是咱們在暗中做的手腳,豈不是偷雞不成反蝕把米?所以還是走了的好,諒他們也找不到什麼蛛絲馬跡。」

  「你走了就不怕昊天教端了你的店掀了你的窩?」李止一幸災樂禍道。

  「怕什麼?不是有你在麼!」安心笑的賊忒兮兮的。

  等李止一發覺不妙時,安心已笑道:「我就知道師祖最好了!除了師傅就只有你最關心我最疼我!現下師傅不知道跑到哪裡去給我找師娘了,你自然不會看著徒孫吃虧的。這余杭郡有你老人家坐鎮就再沒什麼宵小敢來搗亂了。生意上的事情你也別擔心,我都訓練了些專人打理,絕對不會讓你多費一份心。酒窖裡我已備下了幾百壇上好的女兒紅,你只要乖乖待在這裡喝喝酒看看風景就可以了。」這一番話連捧帶利誘,等李止一從陶陶然的陶醉中醒悟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居然已經點了頭,不禁苦笑無言。竟又栽在這小丫頭手裡了。

  江南三月,正是鶯飛草長萬物崢嶸之季。余杭郡外的官道兩旁,垂柳早已抽出嫩綠的新枝,在和煦的微風中飄舞搖曳,千條萬縷都像要牽得遊人住。安心眾人喬扮成大富人家出城去也。雇了輛馬車,悶在車中裝扮富家千金的自然是慕容雪這個倒黴蛋。安心便是貼身丫鬟。她堅持不要坐在車中,此刻正顛著腳兒坐在馬車夫的身旁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車屁股後面跟著吃灰的自然是扮作家僕隨從步行的風塵三俠與慕容修。雖然他們百般要求騎馬而不要步行,但安心藉口大戶人家有大戶人家的規矩,千金小姐的嬌弱之軀怎受得了飛馳的顛簸,自然是要慢慢兒的坐在馬車上趕路,車速也只比自己走路稍快些罷了,再快就不成體統!誰見有家僕隨從騎著高頭大馬在前邊奔馳而把主子丟在身後置之不理的?是以一臉正氣凜然的拒絕了他們的要求。實際上是她自己想慢慢領略路途中江南無邊美妙的春色,反正吃灰受累的又不是她,樂的享受呢!

  四個男人跟在車後鬱悶不已,沒想到身為女子居然也有那麼多佔便宜的優勢,都開始痛恨自己為什麼要身為男兒,使得安心對他們的欺負虐待變得理所當然。女子體弱,是以可以坐車;女子力小,是以不用幹重活;女子膽怯,是以不用跟人打架需人保護;女子吃得少,是以可以吃精緻菜肴,若是男子胃口奇大又怎養的起?這些都是安心的女子弱勢論,一到用得著的時候就抬出來了。相反的,自然還有男子強勢論,壓制打擊他們的時候就用上了。遇到安心這麼個不按理出牌的主,真不知道是他們的幸還是不幸!

  眾人這回出門為了安全其見自然又易了容。為了方便,四個男人每人給了一張李止一制的精美人皮面具,喜怒哀樂都能表現在臉上,比安心所制真不知高明了多少倍。而安心與慕容雪這兩個愛臭美的傢伙為了不傷害皮膚,自然又是化妝易容,反正每日清早起來都要梳妝打扮,也不趕那點子時間。倒是安心這回收斂了許多,再沒有將自己化妝成那絕世醜女,只是堪堪清秀罷了。為免麻煩,慕容雪面上的麗色自然也掩去了不少,害得方玄成日哀歎,自己的雪兒近在咫尺卻看不見那動人的臉龐與羞澀嬌怯的微笑。

  轉眼間,眾人已然走出了城,天色漸黑時,在城外的破廟裡歇了一夜。

  時至五更,天色微明。這時聽得廟外有人哼著曲兒走來。慕容修等人立時睜開眼睛一瞧,只見進來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生的眉目清秀,一身粗布衣衫卻打滿補丁甚是肮髒,腰旁掛著一根竹棒,手裡提著只燒雞,揣著六七個雪白的熱饅頭。那少年見廟中有這許多人微微一怔,隨即便席地而坐,從懷中掏出一張紙,將吃食放在紙上,扯下一條雞腿就著饅頭便大嚼起來。

  司空極人矮卻肚量甚大,一夜過去早都餓了,這時聞到燒雞的香味更是饞涎欲滴,聽得「咕」的一聲,肚子竟發出一聲響,他對著那少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少年只微微一笑道:「相逢便是有緣,若不嫌髒就請隨便吃些。」

  司空極笑道:「那我就不客氣了!」說完拿起一個饅頭張口就咬。

  安心這時也已醒了,見到司空極那不要臉的模樣不由得嗤笑了一聲。這傢伙臉皮還真是厚哎,連乞兒的食物都吃得這般津津有味、心安理得。就連慕容修等人都看得不住皺眉搖頭。

  「怎麼?姑娘嫌髒?」那少年微微一笑。

  安心搖了搖頭道:「我笑這個傢伙臉皮太厚,成日裡跟著我混吃混喝就罷了,今日與你萍水相逢,居然連你的便宜也占的如此爽快利索。」

  「是這位小哥請我吃的,你又瞧不順眼?」司空極嘟囔道。方鄂兄弟倆卻擺出一副無奈的表情——你現下知道為什麼咱們三人會走在一起了吧!

  那少年笑笑也不理會,傾刻間與司空極將食物吃得乾乾淨淨。然後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道:「看這天色就要下雨。」

  安心心想,天色微明,怎看的出會不會下雨?這人可古怪的很。

  司空極探頭向外瞧了瞧笑道:「這天色好的很哪,不會下雨的。」

  安心昏倒,又摻和進來一個白癡。這個時辰連天還未亮透,哪來天色好的很之說!

  那少年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說完走到供桌前便倒頭睡下又道:「下雨天,睡覺天……」話音剛落就發出輕輕的鼾聲,竟已睡著。

  安心搖了搖頭,無奈地打了個呵欠,天色還早的很,再歇會上路也不遲,想著,也靠著慕容雪又打起盹來。

  過了不多時,忽聽得廟外馬蹄「得得」聲響,來勢甚急。眾人一時被驚醒,對望了幾眼,都自疑惑。這麼早,可有誰這麼急匆匆趕路?

  只見那馬馳到廟前,從馬背上躍下一個矮胖身材的人來,他手上加勁止住馬兒前奔之勢,顯見膂力甚佳。那人在廟旁石獅前栓好馬兒,大跨步走將進來。向安心等人打量一眼便不理會,只站在一旁眼望那少年不語。那少年似乎並不知曉已有人來,仍是酣睡。片刻又走來一個瘦削道人,面容狹長,頦下微須,一般的只是站立在旁並不出聲。安心等人更加疑惑,不知這兩人有何來意。頓飯工夫,陸陸續續竟來了十幾個人,或僧或俗,有男有女,卻沒人開口說一句話。

  安心向著慕容雪低聲道:「雪兒,這些人都身有武藝,看他們的樣子像是約好了來此,彼此之間卻又不是很熟,只怕把咱們也當成他們中人了。你傳話過去讓他們不要輕舉妄動,在旁看著就是。」

  慕容雪點了點頭依言傳話。

  這時門外又走進二人。一個是年約四旬的落魄書生,手中搖著把破爛摺扇。另一個則是五十上下的中年漢子,臉色白淨,通身錦衣華服氣派不凡。安心看了更是詫異,這兩人像是八杆子也打不到一處之人,怎的走在一起。

  慕容雪卻在她耳旁輕聲道:「那個書生姓柳,江湖人稱『逍遙子』,他身旁那個中年漢子卻是太湖燕子樓的主人燕萬山。二人在江湖中都有絕大名望,就些人說不定就是他們約來的,卻不知為了甚麼事情。」

  安心還不及答話,但見這二人一進廟中,那先來的十幾人個個都抱拳為禮。

  逍遙子笑道:「大夥兒可都到齊啦!主人卻怎的還在睡覺?」說完只拿眼望著那高臥的少年。

  那少年似被這語聲驚醒,坐起身來打了個大大的呵欠道:「誰這麼討厭,擾人清夢!」說完四下裡一瞧笑道:「果然下的好大雨!」

  燕萬山抱了抱拳道:「卓幫主說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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