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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我若有其事道:「當然不一樣,我喊揍時,只覺內心一片祥和。」

  他忽地俯身在我唇上啄了一啄,道:「現還祥和麼?」

  我面上一臊,湊上去親他,但動作笨拙,半響也是我的唇包著他的下唇瓣,不像親吻,倒像燕子銜了什麼東西要回去築窩。

  然後兩人以極近的距離對望,我見到他眸子深處倒映著我無限尷尬的臉,於是我包著他的唇咧嘴乾笑兩聲,退開來。

  才一退開,就見他抿著嘴,憋笑的樣子,道:「是為夫的失職,才使夫人如此無措。」

  我木著臉,伸了伸曲得發麻的腿,躺下去背對著他,道:「門窗關好,我先睡了。」

  范天涵踱去關門窗,吹了燈。

  黑暗裡傳來窸窸窣窣的脫衣聲。

  我清了清嗓子,道:「那麼,我們……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良久沒等到回應,我翻過身去想問個究竟,翻到一半,便被範天涵壓了個動彈不得。

  他雙手撐起身體,懸於我身上,一雙眸子似笑非笑地瞅著我,吐氣道:「就等你把她揍的凹凸不平。」

  他說話的氣息撲得我面上一陣火燒,扭開了頭嚴肅道:「我認真地與你商討,莫再調笑。」

  他松了原本撐在我兩側的手,又把我壓得嚴嚴實實。

  我嘗試著撲騰兩下,他卻乾脆連我手腳也壓實。

  我忒無奈,敢情這位大俠想訓練我胸口碎大石。

  良久,久到我以為我已快練成絕世胸口碎石功,他才道:「我過幾日進宮晉見新甯公主,她乃驕傲的人,只要她知道了我對她無意,以她的性子,她自然不屑嫁與我。只是範家一日不與皇室結親,皇上與太后便一日不會安寧,畢竟我手握重兵。」

  我先是安了心,後又覺得不對勁,敢情他早有對策,所以一路不慌不忙看我撓牆?

  罷了,本女俠此次不與你計較,但是……能否別褪我衣裳褪得如此歡快?

  半夜裡我忽然醒來,輾轉翻了幾翻都沒能再睡著,便枕著範天涵的手臂聽外面打更的空空地敲了三下,忽地想起師父與大師兄來,以前這個時辰恰好是師父與大師兄擾人清夢的時候。我去尋范天涵時走得匆忙,也不知他們後來有無來找我。而師父為了保持他那裝神弄鬼的神秘感,使得我並不知他們的落腳點,若他們不再來找我,我們的緣分就到此為止了麼?再者,我那血雨腥風的江湖夢呢?怎地至今我都不曉得江湖是個甚麼模樣?

  夢想,真是個令人哀傷的小壞蛋。

  「你身上長跳蚤了?」範天涵低沉著聲音道,攬了我貼他身上,「勞駕你安生睡覺。」

  我拍了拍他胸膛道:「我想去浪跡天涯,闖蕩江湖。」

  他閉著眼隨口應道:「發甚夢話。」

  我如斯轟轟烈烈天地為之變色的夢想不被理解,覺得很失落。夢想家都是寂寞的,好比幼時,我每日與巷口的小黑狗傾吐心事,堅持認為有天它會心甘情願陪我去散步,並且聽我指揮咬柳季東。而寶兒一直認為我此舉甚傻,她不懂我。

  雖然小黑狗後來流浪去了,但我一直相信它心裡裝著我。

  在我好不容易昏昏沉沉即將睡去之際,範天涵在我頭頂吻了一吻,道:「哪裡是江湖?」

  哪裡是江湖?我用我那若隱若現的智慧思慮了半響,覺得這話忒好忒玄乎,與「菩提本非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是一個精神層次上的。

  次日,我比範天涵先醒來,便披了外衣倚於床頭翻昨夜隨手擲與床上的《全唐詩》,翻了半個時辰有餘,範天涵才醒過來,單手至頭側身懶懶地望我。

  我抽空回望他一眼。

  他道:「清淺,替我更衣。」

  若是以前,我定當賢良淑德地起身幫他打點一切,但今非昔比,我才念了《全唐詩》,文人的氣節在我骨頭內匡當當地撞擊著。

  於是我道:「不要。」

  他一愣,問:「為甚?」

  我正氣凜然道:「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

  他搖搖頭,自行下床梳洗,他喜著玄色衣裳,平日裡若不上朝都是如此穿著。之前我與他鬧脾氣時把袖子都剪了,但他又令人做了一模一樣的回來,我見久了審美疲勞,便令人做了白色與青色的衣裳與他,他偶也會穿,像今日,他穿的就青色的,我還在袖口上繡了只小水鴨,黃鴨浮綠水,忒別致。

  他梳洗著裝完畢,見我還在床上賴著,便走過來,奪了我的書道:「去梳洗,準備用早膳。」

  私以為他奪我書是生怕我看多了文采超越他,文壇自古來都是如此渾濁,文人相輕,我實在是太痛心了。

  咚咚兩下,我捂腦袋抬頭,範天涵這廝居然用書敲我,果然是想我把敲傻,其心可居呀。

  §第46章 公主

  這兩日,我避寶兒避得緊。

  她自從前日裡去買小籠包時遇到那賣豬肉的女兒在來福客棧批發兜售豬肉,回來時便神神叨叨,拉著我硬是要與我講她與柳季東的愛情。我聽了數十來回,皆是柳季東帶她去哪裡吃了好吃的燒餅,喝了好喝的湯水,看了好看的折子戲……於是我總結了一下,二人的愛情史便是一段京城吃喝玩樂遊記,對此,我感到萬分……豔羨。

  她若是僅嘮叨那吃喝玩樂的好去處,我亦是十分樂意奉陪的。但她叨了一陣子後,嫌整個愛情故事欠缺戲劇張力,於是便往裡添了不少喜怒哀樂。可憐了我這聽眾,時不時聽著「康泰樓的鳳爪可謂人間美食,那肥美的爪子……那混蛋柳季東挨千刀的,定是帶了他那小姘頭去吃了……狗男女啃骨頭……小姐小姐,你看我适才的表情夠不夠牙呲目裂?」;「那個百里弄裡那對老夫婦做的芝麻燒餅可謂一絕,那芝麻爆炒過後的芳香融合麥面的觔鬥,一入口……嗚……柳季東常常替我撿掉落於地上的芝麻,然後喂入我口……嗚……嗚……小姐小姐,你看我流下的淚珠,可有珍珠那麼大顆?」

  我的心,紅塵滾滾呀紅塵滾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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