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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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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骨裡冷笑道:「恨又怎麼樣,不恨又怎麼樣?喜隱終究還是去了,我終究還是做了寡婦。」 她這話雖然是怨氣未消,但終於還是肯回應了。燕燕松了口氣,這才像是她的二姐,否則倒是假了。她看著烏骨裡,歎息道:「我們三姐妹都做了寡婦,長生天為什麼這樣捉弄人的命運?」 烏骨裡聽了冷笑一聲,不再接話。 燕燕屏退左右,試探著道:「我知道,你還放不下喜隱。」 烏骨裡冷冷地道:「放得下如何,放不下又如何?燕燕,你和大姐不要硬把我拉在一起。她不愛罨撒葛,你也不愛先皇,可我愛喜隱。我是想恨你的,喜隱和留禮壽死的時候,我恨不得殺了這世上所有的人……」說到這裡她不禁情緒爆發,聲音也淩厲起來。 燕燕一驚,正想說什麼,卻見烏骨裡看著她,長歎一聲,眼淚流下,哽咽道:「可殺了你們,喜隱也活不過來了……」她扭過頭去,抹去眼淚,看著燕燕,聲音已經平靜下來:「留禮壽死了,可是文殊奴他們卻還小啊!」 §第235章 至親至仇3 燕燕聽了這話,心頭劇震,沒想到烏骨裡居然能夠如此,尤其是聽到最後一句「文殊奴他們卻還小啊」,也不禁流下淚來,撲到烏骨裡的懷中,哽咽道:「二姐,我不知你竟能夠這樣想。對不起,對不起,如果當日……」 不錯,旨意是耶律賢盛怒之下發出的,她的確也立刻求情了,可如果當日焦山行宮她能夠多求一求耶律賢,甚至是在信使出發前緊急阻止,或許喜隱有可能不會死。 當日自己為什麼猶豫?是她聽進去了耶律賢臨死之言,他要為她和孩子們的將來剷除荊棘;也是因為她對喜隱始終懷有怨恨,不管是他蓄意欺騙烏骨裡,讓她不得不投鼠忌器,還是他多次對自己下手想置自己於死地,自己多次放過他,他卻毫無悔意。尤其是他讓蘭哥以她的名義企圖毒死韓德讓,又在誤殺李思之後誣衊是她下毒,更是讓她恨不得將喜隱千刀萬剮。 正是「不能讓烏骨裡傷心」和「喜隱早該死了」的兩個念頭在她心裡糾結的時候,耶律賢果斷出手,幫她下了決斷。 此時聽著烏骨裡的哭聲,想到烏骨裡的情義,她又不禁又有了悔意。然而這悔意也很快消散了。她的二姐在婚後被喜隱操縱,與她漸行漸遠,而如今她能夠對她有所顧念,對她的孩子有所顧念,不正是因為喜隱死了,她的心神不再受喜隱操縱,這才恢復了原來的情分嗎? 所以,喜隱的死是沒錯的,現在二姐雖然傷心,但已經走出低谷了,該有一個真正珍惜她心意的男人,該有更多可愛的孩子。 烏骨裡在燕燕撲到她懷中哭泣的時候,竟是想起了從前的情景,燕燕一激動就往她懷裡撲的樣子,真的和從前一樣啊。姐妹倆似乎就在刹那間恢復了從前的感覺,可是旋即燕燕「如果當日」說到一半又停下來的時候,頓時又把烏骨裡的心情拉了回來。 忽然間兩人相擁的感覺變味了,誰也沒說什麼,誰也沒做什麼,可就是一種莫名的感覺,讓那一刻激起的姐妹之情忽然間就沒有了。 兩人分開,坐了下來,都有點怔怔的,似還沒回過神來。 好一會兒,烏骨裡先回神,扯了扯嘴角,似要露出一個笑容,最終還是不見笑意,歎道:「喜隱臨死的時候說,他很後悔,就是因為他那一點野心和不甘,害了我一生,也害了孩子,害了我們這一家……」 燕燕一怔,這段對話,她卻是不知道的,不由得問了一聲:「喜隱真的這麼說?」 烏骨裡點了點頭,悵然道:「是。人之將死,才想到這些,卻又有什麼用呢?他說他悔恨這輩子只想著奪權奪位,耽誤了我一生,勸我今後不必以他為念,更無須報仇……」說到這裡,她不禁淚下,哽咽道,「剛開始,我想不開,怎麼都想不開。我做錯了什麼,為什麼會失去丈夫、兒子,我憑什麼要承受這樣的命運。難道反而是我錯了嗎?我一個人在這府裡到處走,每一處都有我們一家人留下的記憶。我還記得留禮壽小時候是多麼乖巧可愛,他孝敬長輩,彬彬有禮,怎麼會年紀小小就瞞著我帶兵叛亂……」她停了下來,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燕燕握住烏骨裡的手,也哽咽道:「二姐——」 烏骨裡神情卻變得極為剛毅,只抹了抹淚,又繼續道:「喜隱說得沒錯,他錯了,我也錯了。我以為我只要做個好妻子好母親,幫他實現他所有的期盼,那就會得到幸福。可沒想到,我最應該勸他停下不該有的野心。」 燕燕只覺得心中酸澀,終於開口:「二姐,對不起,是我沒保住喜隱……」 烏骨裡嘴角泛起一絲苦笑,歎道:「我知道,大姐說過,你也求過情,是明扆下的旨。我只能怪自己命不好,好不容易看中一個男人,卻偏偏要捲入皇位的爭奪中去。」 燕燕握住她的手,酸澀地道:「二姐,如今世上只剩我們三姐妹相依為命,我們一定團結和睦,才不負父親和母親的在天之靈。」 烏骨裡卻慢慢推開她的手,只淡淡地說:「是啊,父親和母親在天上看著我們呢……」她的神情有些複雜莫測。 卻聽得燕燕道:「二姐,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烏骨裡一驚,眼神閃爍,忽然道:「你今天來,不是為了參拜太祖遺容嗎?」 這自然是燕燕今日來的理由了,她這生硬地一轉,燕燕自然知道她不想說下去了,也不再接話。 §第236章 至親至仇4 烏骨裡帶著燕燕往後走去,但見後廳裡佈置成帳篷模樣,擺設著具有契丹族特色的器物,正中上方掛著兩張畫像,正是耶律阿保機和述律太后的遺容。畫像栩栩如生,而殿中佈置擺設的,也是當日他們用過的遺物。 燕燕拈香三拜,歎息道:「沒想到,這裡居然還供著太祖和應天皇後的禦容。」 烏骨裡自負地說:「不止呢,你看這裡的東西,都是太祖和應天皇後當年用過的。」 燕燕有些不明白:「哦?」 烏骨裡恨恨地說:「李胡本是守灶子,按草原的規矩,父母身邊留著的守灶子,才該是繼承家業的人。」 燕燕不由歎息道:「這可能也是李胡父子一生都對皇位耿耿於懷的原因吧!」 烏骨裡尖聲叫起來:「應天皇後答應過李胡,要讓他當皇帝的。」 燕燕轉身看著烏骨裡,忽然笑了:「那應天皇後沒有做到的,朕給她做到。」 烏骨裡震驚道:「你說什麼?」 燕燕道:「雙古——」 雙古捧著匣子,上前一步道:「奴才在。」 燕燕道:「宣旨吧!」 雙古打開匣子取出聖旨,高聲道:「皇帝有旨,趙王妃接旨。」 烏骨裡臉色一變,只得跪下道:「臣妾接旨。」 雙古道:「皇帝制曰:李胡乃太祖第三子,太宗時立為皇太弟,穆宗時因受謀逆牽連,死於冤獄。今國泰民安,追思先人,恩澤親族,著追封李胡為欽順皇帝,以慰太祖、太宗在天之靈。欽此。」 烏骨裡跌坐在地,半晌沒有回過神來,她嘴唇顫抖道:「你、你……」 燕燕看了一眼良哥,良哥連忙上前去扶烏骨裡,旁邊的瑰引也回過神來,連忙去扶烏骨裡。 烏骨裡卻忽然掙脫兩人,鄭重跪下三拜道:「謝過……吾皇萬歲,萬萬歲!」 烏骨裡伏地,哽咽得渾身顫抖。 良哥和瑰引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把烏骨裡扶起來。 烏骨裡坐在椅子上,仍然哭得肝腸寸斷。 燕燕歎了一口氣,對瑰引道:「扶你們王妃去洗把臉吧。」 瑰引道:「是。」 瑰引為烏骨裡洗了臉,端起銅盆出去。 烏骨裡漸漸平靜下來,看著對面的燕燕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燕燕道:「自從太祖殯天以後,就因為應天皇後的私心,讓她的三個兒子人皇王、德光和李胡這三支子孫,陷入了無窮無盡的爭鬥之中。這些年來,死了多少皇帝,死了多少皇族、多少部族首領,更涉及千千萬萬的無辜軍民為此犧牲。這一切,應該結束了。人皇王系,出過皇帝;太宗系,也出過皇帝;只有李胡一系,代代為爭這皇位,死了多少人,如今人已經死了,這個皇帝的追封,希望能夠安撫亡靈,也希望能夠讓生者平息心中的不甘。」 烏骨裡苦笑一聲道:「是啊,你如今是太后了,自然想怎麼樣做,都可以。」 燕燕敏銳地道:「你並不滿意?」 烏骨裡搖頭道:「我只是一個女人,平生最大的願望,不過是嫁一個如意郎君,與他生兒育女,共度一生。我要這個追封皇帝的聖旨做什麼……不過,我想喜隱和他的父親,會滿意的。」取過聖旨交給瑰引:「瑰引,把這個聖旨供在皇太叔……不,如今應該是欽順皇帝的靈前。再請一個薩滿,讓他把這個消息,傳給李胡和喜隱的在天之靈。」 瑰引道:「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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