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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


  耶律賢就問首先來報的侍衛:「你進來的時候發現了什麼?」

  就見那首領侍衛稟道:「臣等看到火光趕來的時候,遠遠見宮巷盡頭有七八個人影見著我們來就跑了。」

  耶律賢道:「可曾抓到?」

  那首領慚道:「當時天色太黑,我們頭幾個趕到的人見院中火起,顧不得他們,只派了兩人去追,其餘人就去撲火。等後來的弟兄們趕到時再追去,就見著那兩人已經被殺了。」

  耶律賢道:「查到是什麼來路?」

  那首領額頭出汗,道:「已經在查了。還有……我們發現蒲哥太妃雖然受了重傷,但還活著,想來能夠從她的口中知道內情。」

  耶律賢問:「蒲哥太妃傷勢如何?」

  那首領道:「傷勢過重,還昏迷不醒。」

  耶律賢恨聲道:「叫迪裡姑一定要救醒她,問出這件事的所有情況,不計一切手段。」

  那首領忙應道:「是。」

  耶律賢道:「你還看到了什麼?」

  那首領道:「臣來得太晚,只看到這些。只是……」他頓了一頓,道:「我們是看到這裡失火才趕到的,但發現火勢雖然不強,但油燈跌落在這裡……」他指了指那跌落油燈的方向:「這不像是不小心走火,倒像是有人故意扔出油燈引火。」他又指著帳蓬的裂縫:「這帳蓬被刀割過,」又指著法壇:「法壇被踢倒,人偶被燒著……以此種種看來,臣猜想,他們昨晚作法的時候,被人撞見,而且那個人點燃了帳蓬,踢倒了法壇,燒著了人偶,都是為了救小皇子,並向主上和娘娘傳訊的……」

  耶律賢緊張地問:「那人會是誰?」他指了指一地屍體:「可有在其中?」

  那首領道:「現場屍體,均為一刀斃命,照他們倒下的方位來看,都不像是有過掙扎。若是依臣來看,那個人不在這些屍體當中。」

  耶律賢皺眉:「難道被兇手帶走?」

  燕燕皺眉:「這背後之人喪心病狂,一旦發現有敗露的可能,就會殺人滅口。連薩滿和那兩個太妃都不放過,若是那人壞了他們大事,為何不直接殺死,還要將人帶走?」

  耶律賢亦道:「就算將人帶走再殺死,也不如當場殺死來得方便,這火一起,宮中搜索必嚴,他將人帶走豈不自尋麻煩。」

  說到這裡,兩人忽然有所醒悟,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

  燕燕忽道:「是大姐。」

  耶律賢同時開口道:「是罨撒葛。」

  §第156章 胡輦之恨2

  就在這裡,把守宮門的楚補匆匆走進來稟報說:「稟主上、皇后,今日一早,宮門剛開,皇太叔就說王妃胎動不安,要回府去靜養,匆忙出宮回府了。」

  兩人對望一眼,齊聲道:「果然是他。」

  也只有這個壞了那幕後主使者好事的人,是他不能下手殺的人,所以才會將她帶走。符合能夠輕易將兩位太妃當成棄子,卻捨不得下手殺壞他好事的人,只有罨撒葛與胡輦。

  燕燕怒道:「罨撒葛一早匆匆帶著大姐出宮,必定是心裡有鬼。」

  楚補雖不明白,但還是補充了當時的情景:「據宮衛的回報,似乎當時王妃被皇太叔被他抱在懷中,不知道是否清醒。」

  燕燕頓足道:「大姐一定是發現了什麼……」

  耶律賢面露猶豫之色。

  燕燕不安地問他:「主上想說什麼?」

  耶律賢歎氣:「你記不記得,思溫宰相之死,恐怕罨撒葛也曾參與其中。朕擔心,既然他能下狠手殺了你父親,只怕對胡輦也……」

  燕燕衝動地道:「我這就叫休哥帶兵去齊王府救人。」

  耶律賢忙拉住燕燕:「燕燕,我們不能動,別忘了罨撒葛握有重兵,如果我們不顧一切與罨撒葛交兵,則必將京城大亂,如果女裡、高勳乘機加入變亂,那我們就會重蹈我父皇在祥古山的劫難。」

  燕燕憂心忡忡:「可是大姐萬一有生命危險怎麼辦?」

  耶律賢道:「現在還不至於,你忘了,她現在懷有身孕,罨撒葛沒有兒子,他既然沒有當場殺死胡輦,還冒險將她帶出宮去,我看若不驚動於他,他就算要動手,也會等她生了孩子以後。」

  燕燕聽了這話,漸漸冷靜下來:「那現在怎麼辦?」

  耶律賢道:「罨撒葛匆匆找藉口出宮,說明他現在還是不想和我們明面上撕破臉,這表示他還有顧忌。只要他有顧忌,我們就可以贏得時間,調集兵馬。燕燕,你放心,皇兒這次能夠逢凶化吉,就說明,神靈都站在我們這邊。」

  燕燕歎了一口氣,細數自己手上人馬:「你的皮室軍和我的屬珊軍加起來,不管對付罨撒葛還是女裡或高勳都能勝過,可若是這三個人聯起手來,那就麻煩了。」

  耶律賢道:「所以,要讓他們心懷僥倖,認為情況沒到最壞的時候,不作魚死網破的打算,然後,我們不但要把他們消滅,更重要的是要以最小的代價,用最少的死傷,讓京城這場變革平穩過度。」

  燕燕道:「這一戰以後,心腹之患撥除,你才是真正的大遼皇帝。」

  耶律賢歎息:「但願……但願一切盡如我們之願……」

  胡輦悠悠醒來,已經在齊王府自己的房間中了,她坐起身,摸摸後頸,只覺得腦子嗡嗡作響,後頸也是酸痛無比。

  坐在床邊守著的罨撒葛上前扶住她,問道:「胡輦,感覺怎麼樣,沒事吧。」

  胡輦張開眼睛,看著眼前的人,同床共枕兩年多,今日竟然陌生如此,原來,她從來沒看清楚這個枕邊人的真模樣。見著他仍然虛情假意地露出關懷之情,胡輦忿恨難忍,一把推開罨撒葛:「你別碰我。」

  罨撒葛一臉無奈:「胡輦,你聽我解釋。」

  胡輦撫著肚子,笑得淒然:「罨撒葛,我肚子懷著你的孩子,你居然做得出這種事來,你就不怕神鬼報應嗎?」

  罨撒葛臉色也變了:「胡輦,你再恨我,你也不能咒自己,咒我們的孩子。」

  胡輦冷笑:「你連一句話都聽不得,你卻可以對別人的孩子作法下咒,唯恐其不速死?罨撒葛,你還有沒有人心?」她越說越怒,掀被就要下床,卻站立不穩,差點摔倒:「罨撒葛,你是個魔鬼,我不能再和你在同一個帳子裡……」

  罨撒葛已經扶住了她,肅然道:「胡輦,你有沒有想過,留著燕燕這個孩子,我們的孩子會怎麼樣?當初,我父皇趕走了人皇王,卻沒為難圖欲[圖欲,遼世宗耶律倍小名],結果圖欲就搶了我皇兄的皇位。皇兄養大了明扆,明扆卻搶了我的皇位。你要我留著燕燕的孩子,再讓他長大後搶我們孩子的皇位嗎?」

  胡輦恨聲道:「你別跟我說這些歪理。你居然敢有臉說是為了孩子,我問你,等孩子出生以後,你要給他看的就是這麼一個殺戮不止的家族嗎?讓他看到他的父親滿手都是親人的鮮血?」

  罨撒葛卻笑了,笑容神秘而充滿了殺機:「不,怎麼會是我殺的呢。當然是女裡和高勳這兩個叛逆,心懷不滿,殺死了主上一家三口。而我,作為皇太叔,入宮勤王,殺了叛賊為先帝報仇。」

  胡輦猛地睜開眼睛,她聽出了他的意思,只覺得充滿了憤怒道:「你、卑鄙。」

  罨撒葛伸手撫向胡輦的肚子,卻被胡輦拍開,只得距離半尺渴望地虛撫著,一臉的溫情脈脈:「胡輦,等我做了皇帝,你就是皇后,我們的孩子就會傳承大遼萬年江山。胡輦,這情景多美好。難道你想讓孩子一生下來就沒有父親,然後以罪人之子的身份,活在當朝皇帝甚至下任皇帝的猜忌之中,最後無聲無息的夭折?胡輦,你是孩子的母親,你要為我們的孩子考慮,不能這麼自私,這麼任性啊!」

  他是試著用自己的理論去勸說胡輦,可胡輦聽了,卻只覺得荒謬異常:「你真是顛倒黑白。」

  罨撒葛卻笑得溫文爾雅:「你慢慢想吧,想想看,我們才是一家三口,我們才是世間上最親的人。我們不能為了外人,彼此傷害。」

  胡輦閉上眼睛扭過頭,不願意再聽。

  然而罨撒葛並不在乎胡輦聽與不聽,他只是把一切情況告訴了胡輦,反正,如今胡輦就算知道一切,也無法走出他的掌控之中。

  見罨撒葛走了出去,胡輦閉目,兩行眼淚流下。

  她的心中充滿了無助和憤怒,事至如今,她才真正看清了這個看上去深情脈脈的男人背後,是為了皇權不擇手段的野心,以及他冷酷無情的真面目。

  她伏在枕上,無聲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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