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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五


  蕭思溫答應了一聲,慢慢地走到燕燕的院中。此時院中正熱鬧著,幾個繡娘站在院中等著吩咐,而嫁衣已經送到房間,燕燕正在試穿。

  燕燕的嫁衣,卻不止一套,而是有很多套,有漢服,有國服(契丹族服裝),有小禮服,有大禮服;有接旨的服裝、受品級的誥服、受薩滿祝福儀的服裝、次日奉親的服裝、三朝回門的服裝,還有告廟的服裝、進宮謝恩的服裝等,除正用一套外,還要備用一套,以防酒水汙了或者不小心損了。

  如此一來,自然整個房間堆得滿滿的,所有的侍女都聚到房裡捧著各式服裝讓燕燕選看。

  蕭思溫走進去,就見兩個貼身侍女一邊給燕燕試禮冠一邊奉承她。

  良哥說:「姑娘戴這銀冠真好看。」

  青哥說:「配上這新出的嫁衣,到時候,肯定能把韓郎君迷得找不到北。」

  燕燕穿著嫁衣扶著銀冠,對鏡自攬,得意揚揚,大言不慚:「那是當然。」

  良哥掩嘴笑:「好了,如今嫁衣也繡好了,就等婚期了。可惜啊,這三個月,叫我們家姑娘怎麼數著指頭過啊!」

  青哥也笑:「哎呀呀,最好我們多求求長生天,保佑咱們姑娘的婚期能夠提前,那就好了。」

  燕燕臉皮厚,聞言也不害羞,只是歎了口氣,道:「唉,我也想早點啊,可惜德讓哥哥他們都要辦大事啊。」她一轉頭,看到了站在門邊的蕭思溫,喜得如蝴蝶一樣飛撲到他懷中,「爹爹,你來了,快來看看,我的嫁衣好不好看?」

  蕭思溫一腔心事,不好言講,只得重重歎息一聲:「嗯,好看。」

  燕燕頓足:「爹爹,你看都沒仔細看,這『好看』兩字講得一點誠意都沒有。」

  蕭思溫眼神一掃,青哥和良哥訓練有素,見狀立刻指揮著眾侍女捧著禮冠和嫁衣退了出去。

  燕燕倒詫異起來,看蕭思溫臉色嚴肅,想起自己剛才跑到書房之事,不由有些心虛:「爹爹,我錯了。」

  蕭思溫詫異地問:「你做錯了什麼?」

  燕燕一邊低頭做認錯狀,一邊又偷偷挑眉斜眼看他,低聲討好地笑道:「嗯,就是我剛才遇到明扆皇子的事,嗯,我也不是故意的,就是遇上了,隨便說說話罷了……」

  蕭思溫百感交集,在她的頭上輕輕摸了摸:「是啊,錯了,你自己知道錯了嗎?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他說話聲音十分低,燕燕一時沒聽清楚,詫異地抬頭:「爹爹,你剛才說什麼呢?」

  蕭思溫搖搖頭:「沒什麼。」

  燕燕忽然眨了眨眼,賠笑低聲問:「他找您到底有什麼事啊?是不是德讓哥哥說的大事啊……」

  蕭思溫目光淩厲地看了燕燕一眼,燕燕連忙掩口搖頭:「我知道,不能說。」

  蕭思溫憂心忡忡地看著茫然無知的女兒:「你啊,你還是個孩子脾氣啊,我怎麼能放心讓你嫁入……」他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燕燕只當他說嫁入韓家之事,忙寬慰他:「爹,你放心好了,我就算嫁到韓家,也不會吃虧啊。德讓哥哥對我這麼好,韓伯父、韓伯母更是格外喜歡我。小時候,她還說想女兒想瘋了,韓家的兒子隨我們家挑呢,哈哈……」她咯咯地笑出聲來,但看到蕭思溫沉重的表情,不禁收了笑容,不安地看著父親。

  蕭思溫看著女兒,輕輕歎息:「燕燕,你可知道世上不如意事,十常八九……」

  燕燕不解地問:「什麼意思?」

  蕭思溫張了張口,最終還是一拂袖子,往外走去。

  燕燕剛松了口氣,正要做個鬼臉,卻見蕭思溫站住,又走到她面前來,燕燕一個鬼臉做到一半,僵在那兒。不想蕭思溫卻沒注意,只看著女兒,鄭重地說:「燕燕,希望你將來遇到事情,要記住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我們是長生天的兒女,會如野草一樣,生生不息,不必效法漢家兒女,傷春悲秋。」

  燕燕莫名其妙地看著蕭思溫說完這一句就離開了,一臉茫然。

  §第74章 黑山驚變1

  天氣漸寒,又到了冬捺缽的時候,穆宗要拔營前往黑山行獵。出行前,最恐懼、最慌亂的自然是穆宗身邊的奴隸。每次行獵,穆宗殺的人就會更多。

  此時侍從帳篷內,念古、隨魯、花哥等人圍著火堆烤火,均有些瑟瑟發抖。隨魯的耳朵用白紗隨意包紮著,還有些滲血。羊皮簾子忽然被掀開,有人走了進來。

  諸人均是一驚,見是楚補才松了一口氣。念古道:「楚補哥,你怎麼來了?」

  楚補笑道:「明扆大王在離宮養病,我們這些人都無事,他就准我回老家去看看。各家的大叔大嬸托我給大家送點東西,我想著也許久沒見大家了,就順手給你們捎過來了。」

  念古羡慕地說:「唉,你的命真好,能侍候明扆大王這樣和氣的主子。」

  隨魯摸了摸白紗包紮著的耳朵,也深有感慨:「是啊,楚補,你的命真好。」諸侍從都是一起出來的,他們這些服侍皇帝的人看似運氣好,實則卻是運氣差。

  楚補將帶來的東西放下,分發到人,父親的肉乾、母親的坎肩、妻子的靴子,還有兒子給捎的羊哨子等,眾人拿著就開始落淚。提起家人,提及同伴,便有人說起白海來。

  隨魯聽著忽然想到一事,翻出一個荷包遞給楚補,道:「這是主子們給的賞賜,有個牛角扳指還有個金環還值幾個錢,你幫我帶給我爹娘,讓他們拿去賣了,留著錢傍身。若有那一日……這些就當是代我盡孝了。」

  楚補卻不收,道:「老人家還指著你們養老呢,若真有萬一,就是你們送回去再多錢,又頂什麼用?能活著還是儘量活著吧。」

  隨魯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慘笑:「這可由不得咱們哪。」

  楚補假作失口,道:「牛馬急了還蹶人一腿子呢……」說到這裡,卻見諸人中,有一人眼神一閃,他心中一動,暗道莫不是就是此人?

  他這幾日假裝尋親訪友,實則在試探穆宗身邊近侍,果然似有幾人,並不似普通侍從這般渾渾噩噩,甚至是警惕異常,或是若有所思。他卻不再繼續說下去,轉過話頭,問道:「你們什麼時候出發?」

  不想他方才的話,卻正中了諸人之心,念古憤然道:「正是,咱們這條命反正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沒了,連畜生都知道痛知道跳,我們還不如牛馬。」

  楚補連忙阻止:「別說了,都是我的不是,這可是忌諱的話。」

  念古猶憤憤不平道:「什麼忌諱,再忍著憋著,怕是連一聲叫喚都沒有就死了。」

  隨魯見狀忙喝道:「你們不要命了?能熬就熬,長生天自會保佑我們,可是這種事,卻是要牽連整個部族的。」

  楚補忙點頭:「正是,正是,都不要說了,你們真不怕死啊,防著有人去告密。」

  一言提醒眾人,隨魯四顧看去,忽然道:「小哥如何不在?」

  說到這裡,眾人頓時想起,近侍小哥已經一天不見了。隨魯說出此言以後再一想,自己也嚇出一身冷汗來,忙警惕地站起身,去小哥的床位摸索了一番:「不好,小哥的東西不見了。」

  念古大驚:「不會是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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