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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耶律賢心中又何曾不歎息,甄後這樣驚才絕豔的人,她的血脈無法傳繼下去,的確是世間極大的遺憾。儘管皇族中某些人對只沒有遷怒、歧視,但只沒卻從小為自己有這樣的母后而驕傲。他知道只沒對甄後的感情越深,他對自己殘缺的執念就越深。

  沉默良久,他只能拍了拍只沒的肩頭,道:「只沒,就算是為了你母后,你也要好好地活著,活好你生命中的每一天。」

  只沒平息了心情,片刻,才搖頭道:「你說的那些,我如今都已經不在乎了。我只想關門閉戶,與安只好好地過完下半生。」

  「安只?」耶律賢有些詫異,似乎明白了什麼,心底一沉,臉上卻笑道,「你能夠想明白,準備好好過日子,也是一件好事。」

  只沒看著耶律賢,片刻,終於道:「二哥,我想娶安只為妻。」

  耶律賢心頭殺機已經升起,沒想到安只面上看著消停了,可是居然還有興風作浪的心。想當只沒的正妻,她真是好大的野心啊。但當著只沒的面,他卻什麼也沒表露出來,只是微一皺眉,又微笑道:「只沒,安只服侍你這些日子,你自當給她一個名分。」

  只沒搖頭:「不只是名分,二哥,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讓我當她是個侍妾,是不是?」

  耶律賢微笑:「她畢竟只是個宮女,身份上差了些。只沒,你若要娶妻,自有後族女子,或者各部族頭人的女兒……」

  只沒搖頭,冷笑:「就算是娶了名門貴女又怎麼樣?我這個樣子,還能夠有夫妻之歡嗎?與其娶一個將來會怨恨我終生的妻子,不如少禍害一個女子。」

  耶律賢一時語塞,看著只沒,張了張口,想說什麼,還是吞了下去,只道:「可是這樣,對你來說太委屈了。」

  只沒搖頭:「沒有什麼可委屈的。安只和我總算有過肌膚之實,我因與她的這段情愛,受了這場無妄之災,那麼索性就讓這段關係變成現實吧,也算是我不枉受這場酷刑。」

  耶律賢心中難過,哽咽:「只沒,你原可不必這麼委屈自己。」

  只沒搖頭:「二哥,你不懂的。」

  如果不是這場災難,將來他或許會納安只為妾,卻不可能娶她為妻。他對安只的感情,也並沒有到那種一生一世再無他顧的程度,然而這場災難卻把他們緊緊地扭在了一起,這或許是長生天的意思吧。正如他自己說的,再娶一個名門之女,也只能讓他的妻子守活寡,到時候,不但兩人會變成怨偶,甚至對方還會遷怒安只。如果安只在他的身邊只有恐懼和怨恨,只有委屈和忍耐,那麼他又如何能在這樣的兩個女人,或者是更多的女人身邊得到平靜和幸福?

  而他只想過平靜的生活。如果一個正妻之位能夠給安只帶來安全,帶來尊貴,帶來心滿意足,那麼,就給她吧。

  耶律賢看著只沒的神情,半晌,終於點頭:「既然這是你已經想好了的,那麼二哥就滿足你吧。」

  不過是一個宮女罷了,反正只沒仍還有隨時改變心意的權力,只要他開口,他就能為他辦到。

  §第66章 只沒成婚2

  他去找了罨撒葛,說明了此事,並請罨撒葛出面,向穆宗求一道賜婚旨。

  罨撒葛倒不曾想到這件事。他吃了一驚,反問耶律賢:「什麼?你說將安只賜婚給只沒?」

  耶律賢看到罨撒葛的神情,心中暗恨,臉上卻不顯露,只向他拱了拱手:「王叔,我知道這件事有些為難。但是,如今只能請您相助了,現在只沒這個樣子,如果能夠給他個生存下去的目標,也是好事……」他猶豫了片刻,還是道,「況且,他現在已經離不開安只了。」

  罨撒葛倒沒想到會遇上這件事,只沒的事情失控,是他始料未及的。如今上京城因著只沒受刑,已經流言紛紛,甚至有人傳說只沒受宮刑的原因不過是穆宗自己不能人道,所以妒恨皇族中接近皇位的可能繼任人選。甚至還傳成罨撒葛因為自己無子,所以挑撥穆宗下手殘害皇族近支。

  罨撒葛初聽這些個傳言,氣了個倒仰。他雖有算計只沒之心,也不過是因為只沒之前太過高調,引起了他的懷疑。但是把他們兄弟想像得如此齷齪下作,實是極大的侮辱。

  他正想著如何解決此事,不想耶律賢來為只沒求婚,倒是讓他一喜。只要讓穆宗為只沒賜婚,也多少能夠遮掩一些隻沒受酷刑的事,只說是少年氣盛,惹得穆宗龍顏大怒,氣頭上給了他一些教訓,但回頭又賜婚宮女作為補救,也算是把只沒受宮刑的事情遮掩了過去——雖然知情的人,是瞞不住的。但終究大部分人,還是不知內情的。

  他心中一塊石頭落地,看著耶律賢覺得順眼了許多。之前哪怕穆宗一直認為耶律賢多病溫順,十分無害,但他卻不是這麼認為的。他不是穆宗,穆宗看人是俯視,所以隨心所欲,他看順眼了的人就不再懷疑,甚至有時候還取笑罨撒葛過於多疑。

  但罨撒葛的性格和身份地位決定了他對任何太接近皇位的人,總是警惕的。他總覺得,耶律賢溫順病弱的外表下,有著讓他捉摸不透的東西,哪怕穆宗再信任他。穆宗每次發脾氣的時候,他憑什麼只是一味溫和鎮定,而不像別人那樣,在穆宗發狂的時候,都會有那種因為生死無常而引發的本能的恐懼——對,耶律賢身上,缺少那種真正的恐懼感。

  然而此刻,看著眼前耶律賢誠摯的眼神,罨撒葛忽然對自己曾經的耿耿於懷感到可笑。他自然知道此刻只沒的情況。只沒一向高傲,遇上這種毀滅性的打擊,精神幾近崩潰,生不如死。一個剛受過宮刑的人,哪裡還可能想著娶妻,更何況是娶宮女為正妻,這簡直是不把自己的顏面當一回事了。這麼急著娶宮女為妻,還要去求穆宗賜婚,這明擺著是幫穆宗圓回顏面,體貼至此,怎麼可能是只沒的主意,只怕這件事,就是耶律賢一手操控的吧!

  想到這裡,罨撒葛頓時釋懷了,一個包藏禍心的人,如何能夠善解人意到為顧全穆宗顏面名聲到如此地步?想清楚這些,他過去對耶律賢的種種疑心,便消了大半。

  只沒受刑那天夜裡,耶律賢動用令符,私自出宮,還出了皇城去了漢城的酒肆私會蕭思溫的幼女蕭燕燕,罨撒葛對這事掌握得很清楚。這事也只能有一種解釋,那就是耶律賢看到只沒受刑以後,對自己的命運產生恐懼,因此才會不顧親弟弟剛受了重刑生死不知的情況下,冒險動用令符,去私會情人。這顯然不可能是因為情*,只能理解為不顧一切的求生渴望。

  如今再看到他任意擺佈只沒的婚事,給他這麼一個不體面的妻子,只為討好穆宗,罨撒葛心中不禁升起對耶律賢的輕視來。他與穆宗兄弟情深,也因此對耶律賢如此涼薄的行為,是既高興又不悅,極為複雜。

  所以他本來一高興立刻要誇獎耶律賢的話到了嘴邊,想透了這一切,又縮了回去,帶著淡淡的不耐煩道:「明扆啊,你可真是給我出了個難題。主上就是為了這件事暴怒才嚴懲了只沒,現在你居然要他轉過頭來給他們倆賜婚。這是直接打主上的臉呢!不妥!不妥!」

  耶律賢苦笑:「王叔,只沒就算私通宮女,也罪不至此。如今他已成了廢人,生無可戀。求王叔看在只沒可憐的分上,就成全他一片癡心吧。」

  罨撒葛站起來,在大廳裡來回走動,顯得很是為難。他猶豫再三,終於站定身子,道:「罷了。我總是拿你們兄弟沒辦法。只沒這次受刑已是對不起他,總不能連著這點願望也不幫他完成。我去求主上吧,左右不過是我被多罵幾句。」

  耶律賢忙深施一禮:「多謝王叔!」

  看著耶律賢離開的身影,罨撒葛玩味地笑了,這件事真是有趣,只沒完蛋了,也徹底證明了耶律賢不足為慮。

  如今,他終於可以高枕無憂了,既然如此,能夠在賜婚這件事上,把穆宗對只沒施刑的影響稍微扳回一些,也是好事啊。

  想到這裡,他便叫人準備了馬,進宮去見穆宗,先道:「皇兄,只沒受此重刑,宗室裡頗為恐慌。」

  穆宗懶洋洋地說:「怎麼?還有人敢吱聲不成?」

  罨撒葛勸道:「就算沒有人吱聲,我想著我們總得施些恩惠,收買人心。」

  穆宗不在意地點頭:「那就依你,什麼恩惠?」

  罨撒葛就說:「今日明扆來求我,說想把那個宮女安只賜給只沒當正妻。」

  穆宗怔了怔,一時不解其意,又細想了想,忽然就狂笑起來:「只沒?他現在這樣子,就算把那個宮女賜給他,他還能幹什麼?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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