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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恰好此時韓匡嗣正走進來,與李思撞了個對面,李思紅著臉匆匆向韓匡嗣行了個禮:「見過伯父。」忙躲了出去。

  韓匡嗣見李思匆匆出來,又看到韓夫人哈哈大笑,心中已經明白一二,問她:「怎麼了,你怎麼把人家孩子嚇得跑出去了?」

  韓夫人笑道:「我剛才在說啊,小姑娘家家的不要太害羞,若是看中誰,就得趕緊下手,就像當初你走過我們家門口……」

  韓匡嗣聽到這裡,頓時臉一紅,用力咳嗽起來。

  韓夫人恍若未覺:「哎,你怕什麼,李家妹子又不是外人。」

  韓匡嗣心中不安,不由得看向李夫人。

  李夫人幽幽地道:「姻緣天成,這也是韓大人與蕭姐姐的緣分到了,別人或遲或早,總是無緣。」

  韓匡嗣避開李夫人幽怨的眼神,對韓夫人強笑道:「怎麼好端端的,卻說到姻緣上去了?」

  韓夫人一把拉住韓匡嗣,道:「你瞧李家丫頭多可人啊。我呀,就喜歡這樣的姑娘。匡嗣,要不然咱把她娶進門當兒媳吧。剛才我就同她說,我還有三個兒子沒成親,隨便她挑,結果她臊了,就跑出去了,哈哈哈……」

  韓匡嗣看著眼前的妻子,忽然想起當年,他心有所屬,卻因為應天太后指婚,而不得不應允。方定了親,那英氣勃勃的小姑娘就每天上門,每天纏著他,不管他冷遇她,還是避讓她,甚至是故意用話傷害她,都無法擊退她的熱情和付出。是從什麼時候起,他心中的影子漸漸淡去,而這個如同飛蛾撲火般的女子,在他生命中的印記越來越深呢?

  他扭頭看向門外,李思的心思,在幽州的時候,他就已經看出來了。而李夫人的心願,他亦明白。若能夠讓兩人的子女重續前緣,也算是了卻他們為長輩的遺憾。可是,他們想要的,就真的能夠實現嗎?

  韓德讓的身邊,如今已經出現了一個女子,如同他年輕時的命運覆轍,甚至李思比起李夫人來更加弱勢,因為此時的韓德讓心中還沒有兒女私情,只有家國天下。

  想到這裡,他不禁問:「德讓這幾天在做什麼?」

  韓夫人道:「哦,他前日和人打架,臉上擦著了一塊,不好意思過來見咱們,這兩天都躲在房間裡上藥。」

  韓匡嗣一怔:「打架?他怎麼會和人打架?」

  韓夫人不在意地笑道:「嘿,這年紀的男孩子,和人家打架,十有八九是為了在姑娘面前獻殷勤。」

  李夫人臉色一變,顫聲問:「他為了哪家姑娘打架啊?」

  韓匡嗣也是一怔,旋即搖頭:「德讓不是這種人。」

  韓夫人撇撇嘴:「哼,這年紀的男孩子要不為姑娘打架,簡直就不是男孩子了。」看著丈夫嫌棄地道,「我就說嘛,德讓就是因為被你這種老古板管著,所以到現在連個姑娘都追不到手。」

  韓匡嗣不由得向李思剛才跑出去的方向看了看:「兒子自有兒子的姻緣,你不必多管。」

  韓夫人沒好氣地一扭頭:「你以為這年頭還會有什麼姑娘追他追到家裡頭啊,老子有這個命,兒子未必有這個命哦!」說著,似忽然想到了什麼,匆匆走了出去。過得片刻,卻是叫人拿了一盒傷藥來找李思。

  §第53章 醋海生波1

  李思匆匆逃出來,想到韓夫人剛才之語,一時猶豫,一時害羞,在院中轉了好一會兒,才欲回去,不想韓夫人卻趕了上來。

  韓夫人一把拉住她擠眉弄眼地道:「思兒,德讓受了傷,悶在院中好幾天不肯出來,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傷得怎麼樣。這麼大的孩子也不肯再聽爹媽的話了,要不然,你幫我去看看他,也幫我把這藥捎給他。」說著把一盒藥膏硬塞到她的手中,不由分說,便拉著她一直走到韓德讓所居的院子前,把院門一推,自己卻轉身利索地走掉了。

  對韓夫人這一系列迅速果斷的動作,李思竟是反應不及,待要拉住她,哪裡拉得住;待要叫她,她卻裝聽不到走得更快;待要自己也離開,誰知道這推開院門的聲音已經驚動院中人,便聽得身後一個聲音道:「咦,是李姑娘?您是來看我們家二郎的嗎?」

  李思無奈,轉身一看正是韓德讓的貼身侍從信甯。見信寧眼露好奇,她頓覺得手足無處安放,結結巴巴地想解釋:「嗯,剛才,是伯母她、她叫我把這傷藥帶給韓二哥……」

  信寧連忙擺手忍笑道:「您不必說啦,小人明白的。」轉身向院內叫道:「二郎,是李姑娘來了。」

  便聽得裡面韓德讓道:「快請進來。」

  李思無奈,只得緊緊捏著藥盒,一步一猶豫地走進院內。

  此時韓德讓已經走出房間,站在簷下相迎。李思見了他,果然臉上還有幾道青痕,看著甚是嚇人,驚道:「韓二哥,你的臉怎麼……」

  韓德讓輕輕捂著傷口,無奈地道:「讓你看笑話了。前幾日,在上京郊外同幾個皇族子弟打了一架。」

  李思一驚:「皇族?韓二哥,你怎地和皇族起了衝突?」

  韓德讓搖頭:「些許小事,沒什麼。」說著,便請了李思入內,沏茶待客。

  兩人便談些琴棋書畫之類的話題,李思自忖一個未婚少女,實不宜在一個男子房中久坐,方才不過是走避不及,只得進來盡了禮數。雖然她這一步邁進,實是內心也有些對韓德讓的掛念,只是她終究是一個閨秀,這樣的想法雖有,卻是不敢多想下去。

  想到這裡,她便欲起身,可是看到韓德讓臉上的傷,方才在心頭轉了多時的話,終於還是忍不住說出了口:「韓二哥,有些話,小妹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韓德讓一怔,笑道:「你我自幼一起長大,何事不可言講?」

  李思躊躇片刻,方道:「韓二哥人才出眾,一定會招來許多嫉妒。但大遼,終究是契丹人的天下……」

  她說到這裡,便頓住了。

  韓德讓已經明白了她的用意,苦笑道:「你說得很是……」

  所以,他們一代代人所有的努力,就是為了打破這種歧視,就是為了改變他們的處境,縱難以顛覆,但也不能讓這種不公正永遠下去。否則的話,最終還是會變成一場慘烈的戰爭。戰爭結束後誰負誰勝,怕是完全不可知。但是,不管對漢人還是對契丹人來說,都是一場大災難。自唐末以來,這種戰爭已經持續了近百年,眼看著千里荒丘,屍骨如山。而且幽雲十六州的漢人與契丹人,在這百年之間,彼此通婚,血肉交融,又怎麼算得清、割得開。他的祖母、母親是契丹人,而耶律賢的弟弟只沒之母亦是漢人,便是皇族後族這些年來的子弟中,又有多少是兩族通婚的後代呢?

  有時候時光如同一張網,把所有的人都網在裡頭,糾纏交錯,最終發現每一步的舉動,都是牽一發動全域,不得不思之又思,慎之又慎,甚至不能抽利劍斬斷繩索,痛快了事。

  李思見韓德讓怔怔出神,不知道自己的話,他到底聽進去沒有。自己說得這樣半含半露,他是否聽明白了?

  一想到他的傷或許是因為燕燕所致,也不知道到底是擔憂,還是嫉妒,李思本欲起身,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不合她淑女教養的話來:「韓二哥,燕燕姑娘天真可人,便是我身為女子,亦是生出憐愛來。可是,她終究是後族的姑娘,將來,是要為後為妃的人……」

  話猶未了,就聽得砰的一聲,燕燕踢開了門,氣得滿臉通紅,指著李思大怒發作:「你胡說什麼?誰要為妃為後了?你說這話安的什麼心,別以為我不知道!」

  李思萬萬沒有想到,她這一生不顧淑儀說出的唯一一句話,居然就這樣被正主撞了個正著,當下臉色通紅,難堪得恨不得有個地洞鑽進去。

  見李思低下頭,匆匆就要離開,燕燕卻擋在門前,逼問道:「別走,你倒說說,你對德讓哥哥說出這樣的話來,是安的什麼心?」

  韓德讓見李思窘得就要哭出來,也覺得難堪,忙站起身拉住燕燕:「燕燕,李姑娘是無心的。她遠來是客,你別這樣。」

  燕燕氣得口不擇言道:「什麼遠來是客,遠來是客就可以胡說八道嗎?別以為我不知道,她分明是對你有意,才故意要編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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