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永夜 | 上頁 下頁 |
一三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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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夜驀然心酸,她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委屈、這麼難過。從小在游離穀,她練功再苦也沒有委屈過;在端王府被捧為掌上明珠,半句重話也沒聽過;在陳國知道大家都在算計她,她也沒有委屈;月魄更是一句重話也沒說過她;李言年打過她耳光,她仍會笑著與他周旋。風揚兮沒打錯,他沒殺她已經是格外寬容,可是她卻覺得心痛得要命。眼淚在眼眶裡打著轉,她猛地低下頭,看著一顆淚濺到地上,像是在油裡滴下一滴水,瞬間炸開來。 永夜下了床,低頭走過風揚兮身邊時壓抑著想哭的衝動,啞著嗓子說:「我再不欠你。」 她一步步走出去,竹橋伸向黑暗,永夜覺得自己也在一步步走向無垠的夜,從此見不著絲毫光明。 惡戰一場,每走一步腿都在發顫,肩頭中了一掌,右手幾乎抬不起來。臉頰火辣辣地痛,估計已腫了半邊。她要離開,她還要去皇宮,去找太子燕。月魄和薔薇還陷在小巷裡,她不能留下,更不能倒下。 風揚兮在屋內愣了片刻才回過神來,他做了什麼?他抬起手,手指居然在輕輕發顫。他眉頭緊皺,沖了出去。 月光下慘白的竹橋上,只有永夜蹣跚孤單的背影,寂寥得像天上的星星,高而遠地掛在無聲的夜空。風揚兮心裡的那股酸痛又翻攪起來,他長歎一聲追上去。 「改變主意了?」永夜比黑夜裡的星辰還亮的眸子帶著譏諷的神色。 「跟我回去。」話到嘴邊卻變成了這一句,風揚兮嘴角扯開苦笑。 永夜二話不說轉身往回走。 「怎麼這麼聽話?」 永夜抬頭平靜地笑了笑,「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難不成,我還要和你打一架?或者假意掙扎一下被你扛回去?」 風揚兮怔住,跟著永夜往回走。默然地走了一段,他突然問道:「你為什麼這麼平靜?很恨我?」 「我只是……可憐我自己。」永夜搖了搖頭一步步堅持走回去。 風揚兮抬頭望天,深深呼吸,湧起的那股酸楚直沖進骨頭裡,難受得握緊了拳頭。他看到她走得極慢,腳在發顫,情不自禁伸出手又驀地收回來。他突然有點兒怕,怕她恨了他,推開他的手。他默默地看她,仿佛步履艱難的是自己。 重新走進屋子,永夜硬挺著站著:「說吧,想要我做什麼?」 「把易容洗了。」 永夜倒了點兒藥粉在盆子裡,洗去臉上易容。橙色的燈光下看不出她的臉色,卻能清楚地看到臉頰已微微地腫起。 風揚兮從懷裡拿出一個瓷瓶,挑出一團藥膏便要揉上她的臉。 永夜一把搶過瓷瓶,「男女授受不親。」 「我抱你回來時你怎麼不說這話?」風揚兮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我打得脫力,順便滿足下你憐香惜玉的心思。」 風揚兮掉頭就走,指間那團藥膏揉進了掌心,滑滑膩膩好不難受。 永夜把臉抹了,覺得舒服了些。她小心拉下衣衫,右肩一片青紫紅腫,她抹了藥膏。動了動右手,還行,沒傷到骨頭。她長舒口氣倒在了床上,脫力硬撐的下場是雙腿肌肉不受控制地戰抖。明天,要是能什麼都不用擔心一覺睡到自然醒該多好。 然而累得緊了,人躺在床上,腦子卻停不了。明明神經已繃到極致,卻偏偏還沒有聽到哢嘣斷掉的聲音。 山谷裡與月魄待的日子仿佛是個夢,一個很久遠的夢。她明知一離開就回不去,卻還癡想著再擁有,大太陽下平安醫館的平安日子一去不復返。月魄從小的保護,一直給予她的溫柔、縱容讓她貪戀,連與他手牽手在太陽底下開朗放肆地笑她都不敢,但她還是喜歡。 月魄、薔薇……交替著在她腦中出現,永夜心裡針紮似的難受。她睜開眼睛,黑暗中也瞧得清清楚楚。簡單卻舒適的家具,牆上還掛了把琴。風揚兮還會撫琴? 這一夜她看到太陽跳出湖面,屋子裡的光由淺淺的灰藍慢慢染成橘黃色。 風揚兮喜歡光明,所以,他在湖面上建了竹樓。 永夜閉上了眼睛,光太刺目,她只適合留在黑暗的夜裡。 漸漸地,太陽的光幾乎要把整座竹樓燒了起來,永夜扯過薄被想擋住刺目的陽光,手卻在發抖,怎麼也用不上勁。她艱難地翻過身,胸口鬱悶難當,張口吐出一口血來。她想起那個平叔從背後擊來的一掌,她竟然以為無事。 永夜趴在床上,無力地想著月魄和薔薇。她張嘴喊風揚兮,那三個字從她嘴裡吐出像吐了一口氣一樣的輕。她用盡全身力氣將掌心的飛刀揮出,刀擊在銅盆上發出咚的一聲。 似乎才聽到聲音,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七月清晨的風帶著涼意吹進來,風揚兮嚇了一跳,上前扶起永夜,看到她笑了笑就又暈了過去。 昨晚還好好的沒有大礙,怎麼今天就成這般模樣了?風揚兮記得永夜傷在肩上,小心拉開她的衣領,見紅腫已經消退,只有一點兒淤青。他皺緊了眉,搭上她的腕脈,感覺內息紊亂脈象輕浮,不由得大吃一驚。 連喊了幾聲也不見永夜反應,他毫不猶豫地伸手解開她的衣衫。永夜脖子上滑出了一塊木牌,上面龍飛鳳舞寫著「風揚兮」三個字。 風揚兮頓時傻了,手握著木牌,想起當時永夜找他做保鏢的情景。她又是怯懦又是天真又是單純的模樣像刀一樣刺進他萬年不化的心,直直捅進心底深處的那塊柔軟。是他把木牌掛回她脖子上,他說她能用木牌再求他做一件事。她一直戴著這塊木牌,只是想著有一天他會殺她時用來保命嗎?還是想著能利用這塊木牌再利用他一次?然而她一直戴著它,從來沒有取下過。 「我不管你為什麼戴著它……」他閉上眼,胸中騰起一股喜悅,一股讓他想瘋狂的感覺。風揚兮看著永夜,手指顫了下,嘴微微一動,帶出笑意,似覺得沒有什麼不可以。 他麻利地脫了永夜的衣裳,連纏胸的布也一併解下。 永夜的胸膛像鴿子一般柔美,肌膚因常年不見陽光而顯得白皙柔嫩。 「傷在哪兒呢?」風揚兮喃喃說道,對她的胴體散發出的美麗視而不見。他皺著眉翻過她,見背心赫然一個紅腫的掌印,他的手貼上去感覺到如烙鐵般燙手。 風揚兮知道永夜定是先被高手所傷,深深呼吸催動內力為她調節內息。足足半個時辰,他聽到永夜「嗯」了聲,這才松了口氣。給她拉好衣衫,他瞟見那塊木牌,又輕輕塞了回去。 手指在她臉上留下的淡淡掌痕上拂過,風揚兮悔得腸子都青了。他為什麼對她那麼凶?明知道她不是有意要殺那些人,他明明沒有怪她,為什麼還會被她激怒? 風揚兮歎了口氣。想起永夜一心念著的月魄,眼中多了幾分譏諷,心裡不知是何滋味。 無邊的黑暗中,永夜仿佛又回到了殊途河水中。冰涼的河水載著她沉浮。她似喝了口河水,苦得想吐,一張嘴又是一口苦水。 做鬼也這麼難啊!要受小鬼排擠,要受鬼差的氣。她眼前仿佛又看到了血紅色的彼岸花,成片成片開著,似血在流淌。 突然花中冒出一點兒月白來,月魄渾身是血躺在花叢中望著她。 他的眼睛還是那麼溫柔,卻無限悲涼! 永夜努力地想遊上岸,然而她卻覺得輕飄飄地使不上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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