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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月魄就躲在倚紅坐的馬車夾層中,搜查的時候永夜見倚紅向太子、大皇子請安時睫毛輕顫,她以為倚紅只是緊張,卻不擔心。馬車的夾層做得精巧,如果不是把車拆了,是絕對查不到人的。

  倚紅見左右無人,指了指夾層,永夜眉一皺,伸手一掀,嚇得呆住。

  夾層空間窄,躺一個人還寬鬆,躺兩個人……薔薇擠在月魄身旁,在他脖子上擱了柄匕首,此時見夾板打開方悠悠喘氣,「永夜哥哥!悶死我了!」

  老天!永夜緊張地看著月魄,他正無奈地沖她笑,嘴一歪,意思是讓薔薇收了她的匕首。

  「薔薇,你快點兒出來,現在無人。」永夜低聲喝道。

  「不行,永夜哥哥,這個賊子挾持你,還逃離佑親王府,幸好我會武功,聽到有咳嗽聲才發現他。你趕緊找侍衛來綁了他!」薔薇生怕月魄有異動。

  永夜哭笑不得,放柔了聲音說:「他受了傷,是我關他在裡面的,他沒有力氣傷害人了。你快出來!」

  薔薇這才出來,回頭又狠狠踹了月魄一腳,見他捂著肚子咳嗽,才惡狠狠地說:「你敢挾持我永夜哥哥,我一定好好教訓你!」

  「倚紅,你帶郡主回房,我囑豹騎看守院子,不會有人瞧見,回頭我再過來。」永夜示意倚紅帶走薔薇。

  薔薇卻不肯走,「倚紅,去找根繩子來,我不放心永夜哥哥和他待在一起!」

  月魄掙扎著坐起,暗罵這郡主真是夠狠,一上馬車就逼著倚紅把她藏起來,這會兒又雪上加霜地對付他,永夜怎麼惹上這麼個大麻煩?

  「薔薇,他受了傷,沒有武功,身上也沒毒。我有話問他,沒事的,你先回房。聽話!」永夜沉下了臉。

  她大致明白了經過,薔薇是真的離家逃婚,她認識倚紅,就上了這輛馬車。薔薇會武功,倚紅不會,受她威脅不敢吱聲,等到太子查車隊,又被薔薇發現夾層,只好將她也藏了進去。

  薔薇戀戀不捨地離開,聽到永夜沒提半句趕她回去的話,又雀躍起來。

  永夜望著她走遠,回頭見月魄靠坐在軟墊上有些疲倦,便小聲問道:「要緊嗎?」她知道李天佑扔月魄下水後他咳出了血絲,定是嗆傷了肺,不然也不會忍不住咳嗽出聲被薔薇發現。

  「無事,都是外傷,嗆了幾口水而已。」月魄笑笑。昨天在水裡他正難受的時候,一個黑衣人遊過來救了他。永夜何時認識這樣的高手?是端王府的人嗎?他沒有問,看了眼永夜說道,「帶著她麻煩得很。」

  「知道。把她迷翻了送回去便是。可是……」永夜很無奈,她是刺客,卻不是殺人魔頭。薔薇發現了月魄,但她實在下不了手殺她滅口。

  「不如,我帶她走!」月魄想了想說,「這辦法可行,就說你中了我的蠱毒,想要解藥就把我關這兒了。那丫頭為了你肯在這裡悶上一天,她一定會跟我走的。現在整個安國都在找她,不能讓她說出我在你這兒的消息,也不能殺了她是嗎?」

  永夜凝視月魄,蒼白英俊的臉,疲倦的神色。他知道自己必須離開,還要幫她處理好薔薇。永夜垂下眼眸,「蠱毒解了?」

  「嗯。」

  兩人再沒說話,默默地坐著,空氣裡散發著傷感的離愁。

  「對了,昨日救我的人讓我帶給你一句話。他說,少爺滿十八歲了,他報了恩,該去盡忠了,讓你不必去找他。」月魄打破了平靜,輕聲轉述影子的話。

  永夜心裡一酸,影子報恩,是報她父母的恩情吧?他盡忠的又是誰呢?不管是否是報恩,她都欠影子叔的。將來,她恐怕是再也見不到他了。永夜掩飾住情緒,平淡無波地問道:「還說了別的嗎?」

  月魄搖了搖頭,見永夜神色木然,不禁有些心疼。伸手在她額間一彈,「你就是口是心非,難受也不用憋著。有什麼事,不能對我說嗎?」

  「不能!」永夜笑笑,很自然地躺下,枕著月魄的腿閉上了眼睛。

  李天佑知道了,月魄還是不知道嗎?需要告訴他嗎?不能!她不能讓他為她擔心。她畢竟有武功防身,他現在離開游離穀一無所有。他是一個孤兒,沒有家人,自幼到了游離穀。原本游離穀是他的家,回魂像他的父親。如今,他隻身一人。

  永夜對月魄只有憐惜。人在世界上多麼孤單,他只有她一個,卻不能留在她身邊。一滴淚從眼角沁出,永夜偏了偏腦袋,讓布吸幹水分。她為他流過兩次淚了,這是她轉世投胎後掉的第三次眼淚。這一世的她太容易動情。一種本能的反應讓她迅速武裝起來,克制住情緒的波動。

  「郡主瞧見,會把我卸成十段八段。」月魄戲謔地說道。永夜這般自然地枕著他的腿讓他又想起小時候兩人間的親昵。

  「她發現了你,本就該死了,現在沒死,我已經犯了大忌。薔薇雖可愛,這世上好人多了去了,我照顧不了那麼多。」永夜淡淡地說道。瞬間,她已經恢復了平時的模樣。

  月魄沉默了。星魂變了很多,幼時的她調皮可愛,現在的她可以無情冷血。而他自己呢?除了對永夜,他何嘗不是一樣狠毒?

  他和她都一樣,從游離谷出來的刺客,從小就知道自己的命是拿別人的命換來的。能像星魂這樣,已經是非常仁慈了。

  將來呢?將來會不會有一天,星魂會成為他的敵人?月魄搖了搖頭,永遠不會有這一天。

  「你會去哪兒?」永夜閉著眼輕聲問道。

  「出了散玉關往北去齊國,我老家在那兒。不知道街口的張屠夫還在不在?日後,你若是有機會來齊國,看到平安醫館,那定是我開的。若是你想過平靜日子,我可以收留你。」月魄想起張屠夫來,英俊的臉上溢出笑容。

  永夜眉一挑,疑道:「難道齊國沒有游離穀的勢力,齊國聖京沒有牡丹院?」

  「你忘了,我已經不是游離穀的人了。只要能脫了他們的控制,他們絕不會再找你的麻煩,這也是游離穀的規矩。我知道,你肯定不會吃回魂的藥,你的麻煩現在是風揚兮。你只有滅了游離穀,風揚兮或許會因此放你一馬。」

  「也許,我現在跟你一起離開?去開平安醫館,就那樣過平靜日子?」

  月魄低頭看她,心裡湧出一絲悲傷。永夜還以為他不知道她是女的?她真的太不瞭解他的醫術。抱她的時候、看到端王妃的時候,他就知道了。

  她不說,卻一心助端王滅游離穀,夜入李天佑書房,而且還去陳國迎娶公主。她殫精竭慮想的事情,都圍繞著安國皇權的更替、國家的穩定。以永夜重情的性子只說明一點,她是端王親生的骨肉,游離穀看走了眼,以真換了假。就算他同意,她真的會與他一起離開?

  「把你帶走,我怕我會死無葬身之地。做兄弟的,就別拖人後腿了。」月魄笑道。

  永夜的睫毛顫了顫。她若是不管不顧地走了,窮安國舉國之力,窮游離穀之力都會找尋兩人,月魄只有受她連累的分兒。更何況,她答應了端王,送走他,和他再無瓜葛。她不敢保證她那老謀深算的父王還有什麼她不知道的安排。

  她翻身坐起,盯著他道:「我這一世永遠也不會有兄弟,也永遠不會相信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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