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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夜色降臨,沿九曲石橋直至亭子擺開了長長的燈籠,燈光耀在水面上,與月光爭輝。遠望去,幾乎要疑是瓊台仙境。

  而亭子裡正坐了端王夫婦與永夜三人。

  侍從自覺地退出了亭子。很多年前,端王找回世子後就立了規矩,但凡與世子用飯時,任何人不得靠近。

  李言年不止一次地想知道三人用飯時說了些什麼,永夜便笑,「師父何不潛在水中偷聽一回?」

  李言年果然做了一次,結果聽到王妃無比嬌憨的語氣與王爺無比溫柔小男人的腔調,恍然大悟。威嚴的王爺、端莊溫柔的王妃為永夜爭風吃醋,如何敢叫侍從聽了笑話?

  事實上也是如此。永夜每回吃飯總捨不得多吃,王妃總想方設法做各種美食誘惑,且以肉食為主。她私下裡總想永夜若長開了身材,就不能再扮男人。自從永夜滿了十六歲,王妃對珠寶的收集就有些偏執,一有機會與永夜在一起就拿出來誘惑她。

  而那些精巧的玩意兒也讓永夜愛不釋手,卻只能戀戀不捨地放下。每到這時,永夜就會想,這是女人天性。

  端王對王妃的小把戲阻止了一次卻阻止不了兩次。不管他是曉以大義還是正兒八經地和永夜談正事,王妃總會插進幾句讓他恨鐵不成鋼的話來。

  然而今晚,王妃閉了嘴,端王也閉了嘴。

  永夜吃了會兒,才發現二人可憐兮兮地幹坐在旁邊不吭聲。她閑閑地說了句:「倚紅都說了?」

  「永夜啊,你的手怎麼能讓大皇子隨便摸來摸去?這將來可如何是好?」王妃馬上擔心地接嘴。

  難不成讓我把手砍了以示清白?永夜惱了,筷子一放板著臉道:「趕緊收拾行裝,最好明晨就出發!省得李天佑成天疑神疑鬼,他樂此不疲,我受不了!」

  端王妃看了端王一眼,白牙咬在紅唇上,露出極可愛極誘人的表情。

  「娘,那是小女兒才做的動作,以後只准在父王面前這樣!」永夜很受不了端王妃無人時的嬌憨。

  滿意的笑容在端王臉上綻放,「二十年前我就說過這話了。瞧,永夜也這麼說!」

  「可是,要離家幾個月……」端王妃不舍,直望著端王希望他能進宮找皇帝太后挑明瞭,永夜不是世子,她憑什麼要為安國做這麼大犧牲!她都十八歲了,哪家郡主十八歲還待字閨中?

  「正好啊,我除了游離穀就在京都,還沒去過別的地方,多準備些銀子,在家靠父母,出門靠銀子!」永夜打斷了端王妃的話,笑逐顏開地也望向端王。

  永夜的話正合端王心意,他攬住王妃的肩,柔聲道:「永夜可不同於別的郡主,有機會讓她走走看看多好。還記得當年我們去北邊西番國遊玩的事嗎?你興奮成什麼樣了?我記得,你說過將來有機會一定遊遍天下,你還說若是有了孩子將來也帶她一塊兒去,你說……」

  端王的聲音像催眠曲似的,永夜看到王妃的眼神慢慢變得蒙,淡淡的紅暈從雪白的肌膚裡透出來,人已軟倒在端王懷裡。她搖頭,女人靠哄真不是吹的,將來若是有人這樣哄她,她會怎樣?一念至此,永夜手臂上爆出一層細細的小粒子,肉麻!

  離桌起身,迅速與端王交換了個眼神,永夜躡手躡腳地離開。

  進得房門吐了口氣。明天,最遲後天,一定離開。

  月魄需要混在她的車隊裡走,端王不希望李天佑發現她是女的。今天李天佑神色有疑,永夜也不想再留下冒險。

  此番去陳,聖旨下達後,端王已著手準備,說走就走,幹淨利落。

  永夜一覺睡醒,見倚紅也背上了包袱,不禁有些奇怪,「你,也要去?」

  倚紅抿嘴一笑,露出揶揄的神色,「少爺到哪兒,倚紅自然也到哪兒。王爺、王妃特意叮囑倚紅要照顧好少爺。」

  永夜被她看得狼狽不堪,悲憤之心頓起,原來倚紅是父王安插在她身邊的,難怪一直不肯嫁。那麼茵兒和攬翠呢?而且這三人都不會武功,所以才能瞞過自己和李言年。論心機她和端王差得不是一般的遠!這個認識讓永夜對自己扮男裝的效果又打了無數折扣。

  她臉上卻帶著笑,踮起腳捧住倚紅的臉柔聲道:「難為倚紅對永夜一片癡心,守身不嫁。就算將來公主進門,也一定讓她好生叫你一聲姐姐。」

  倚紅一呆,永夜已扭了她一把笑著揚長而去,「不錯,父王不僅臉皮厚,而且老奸巨滑,我左算右算就沒算出他還有這一招,叫我不收你都不行啊!」

  「少爺真是沒正經!」倚紅啐了一口,喜滋滋地去搬行李。

  端王書房內,永夜恭敬地遞上一杯茶,端王接過細品,眉宇間帶著盡享天倫之樂的滿足感。

  「永夜,游離谷的刺客你識得多少?」

  「一個,月魄。」永夜神態安然。在端王內院待著時,是她最放鬆的時候,易容洗去,露出如玉容顏。

  端王啜了口茶,讚歎地看著她,一身淺紫寬袍的永夜風采奪人,他很得意也很驕傲。有這麼出色的孩子,做父母的能不引以為傲?更何況,她是如此聰明、懂事。

  「聽說過星魂這個名字嗎?傳說這個星魂擅長輕功暗器,且狡猾狠辣,連風揚兮都栽倒在他手上。這些年京都聞小李飛刀色變,不知道他可真的是姓李?」

  永夜皺了皺眉,什麼意思?她端茶細品,睫毛都沒顫動分毫。父王是在試探她,還是已經知情?永夜迅速否定了這一判斷。游離穀絕對不會讓她暴露。「父王想說什麼?」

  端王緩緩地說:「你既然不認識他,為何會讓他救走月魄?」

  永夜張大了嘴,居然有人在她面前玩栽贓陷害?「我沒有!」

  端王這才露出驚訝,不是星魂?永夜也不認識這個刺客。他皺了皺眉,「月魄不是你救走的?你急著今日赴陳,不就是想將他挾帶出京都?」

  「是我找人救的他,但不是星魂。」

  端王拿出一張紙遞給永夜,上面畫了一個蒙面男子,還有月魄的畫像,寫著佑親王懸賞一萬兩白銀緝拿的字樣。

  永夜苦笑,「我不知道。」

  「不是你就好,萬不能讓皇上知曉你與游離穀聯繫這般緊密。」端王說到皇上二字時,聲音輕得似茶飄起的霧氣。

  皇上知道我是女的,也知道我被游離穀以真換假換成了世子,皇上還下旨讓我娶公主,卻不能讓皇上知道我與游離穀聯繫緊密。永夜的心情一下子沉重起來。

  必定是端王說她少年不懂事,被歪打正著送了回來,卻瞞了皇上許多事。她突然有些慶倖,沒有告訴端王她就是星魂。也許,有一天,她能讓那個名字消失得乾乾淨淨。

  「倚紅什麼時候知道的?」

  「從我們認了你之後。」

  永夜站起身笑道:「父王做事,高深莫測,永夜嘆服!只是,我相當不喜歡!不喜歡!」說完氣惱地轉身就走。

  再對她好,瞞了她的感覺還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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