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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那人居然來自端王府!唇邊扯出笑意,極淡、極輕,轉眼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侍從小心地輕輕用白棉布給他擦拭頸上的血跡,低聲說:「無礙。」

  李天佑「嗯」了聲,背著手瞧也不瞧書房,沿著小徑走向草廬。

  出京都東華門往南,經高頭街便到了甜水巷,這是一片繁華之地。慶德堂大藥坊、古月樓、金銀首飾珍珠匹帛商行,以及潘家酒樓、李家香鋪、劉家包子店等京都著名的商鋪都開店於此。放眼望去,摩肩接踵客流如織。

  安國招待各國使臣的驛館便設於此。

  一覺醒來,永夜神清氣爽心情頗好,決定去和陳國談判。

  他是第一次當官,也是第一次當這麼大的官。他沒有做官的經歷,也不懂得那些繁瑣禮節,學會了從服飾上認官職大小,也勉強學會了對皇帝該行什麼禮。對兩位副使大人,他只能揖手尊稱一聲老大人,別的就隨意了。

  兩位副使知道是皇上親自下旨封了端王世子為鴻臚少卿,談判正使,也不知緣由。琢磨著皇上是否故意讓這位看上去病歪歪的端王世子去挫陳使銳氣,因此對坐著軟兜抬進驛館的永夜說不出半個於禮不合的言語。

  驛館占地頗廣,有四五個院落,以方便他國使臣下榻。

  永夜好奇地東瞧西瞧,嘖嘖讚歎驛館的地段好,鬧中取靜。如果不是皇帝腦袋有問題,就是出主意的人是他國奸細,居然讓各國來京的使臣擁有這麼好的掩護環境。

  他轉念又想,各國怕是都這樣,巴不得展示自己的繁華強盛,所以才會選這樣的地段。永夜有些嘲笑自己草木皆兵,凡事想的就是防範。他歎了口氣,收回做刺客培養的戒備心態,安然躺在軟兜上欣賞這座園林式賓館。

  足足走了一刻鐘,隊伍才走進驛館東大院。

  迎面是正堂,四周大樹合抱,圍了座寬大的九重懸山式建築,簷下有寬闊的回廊,上面鋪就褐色木板,洗刷得光可鑒人。

  「鴻臚少卿安國和議大使李大人到!」

  永夜瞧見堂內陳國使臣已經就位,扶著侍從的手慢悠悠地走了進去。

  陳使請裕嘉帝換端王世子主談,本以為這位世子應該英氣畢露,酷似端王,沒想到走進來一個面色蒼白、五官絕美的少年。見他穿了緋色絹制官袍,腰纏玉帶,帽結琉璃珠,正是從四品的鴻臚少卿,也不敢輕視,依禮見了。

  永夜手一抬,似憋足了氣說道:「下官奉旨談判,各位請安……」他氣使得足了,這聲安坐還沒說完,臉已漲得通紅,然後就是一陣劇咳,直咳得在座諸人喉嚨都發癢才停住。

  等到咳完,他飲了茶,輕歎了聲:「下官自小多病,皇上為表誠意,答允陳國要求,由下官任談判正使。我精神不濟,撐不住多久,有勞兩位副使大人了。」說著就閉上了眼睛養神。

  兩位副使一怔,心裡叫苦,卻端正了態度說道:「此次是陳國入侵我散玉關,我國的條件是陳國割讓散玉關以南百里……」

  「不行!我國絕不退讓一寸土地,請安國軍隊早早退出我五十裡國土,釋放我軍被俘之人。」

  「錢大人此言差矣,你軍戰敗,這態度怎的成了向我國開條件?!」馬副使氣得臉漲得通紅,「我軍已占五十裡,你方只需再讓五十裡則已!」

  「那五十裡也是陳國土地,安國的軍隊能長久待下去嗎?」陳國正使錢大人冷笑。

  「哼,我軍若是開拔,再得五十裡,陳國就失了這百里屏障,難道錢大人希望看到我軍長驅直入?」

  雙方就此展開舌戰。

  吵了一會兒,錢大人眼珠一轉,向永夜一揖,「正使大人如何看?」

  永夜睜開眼,剛要說話又一陣猛咳,咳完抹抹嘴,喝了口茶道:「剛才亂糟糟的吵什麼啊?我聽暈了,竟一句也沒聽清。錢大人,你方什麼意思?」

  錢大人笑道:「我方意思是……」

  還沒說完就被永夜打斷,他轉頭看向副使馬大人問道:「我方什麼意思?」

  馬大人理直氣壯地把安國意思說了一遍。

  永夜點頭,沖錢大人一笑,「錢大人,就是這個意思,你方還有什麼要求?」

  錢大人一愣,急得額頭出汗,「李大人,我方沒有什麼要求。我方只是……」

  「既然沒有什麼別的要求。馬大人,擬草約吧,我回去複旨。」永夜淡淡地打斷錢大人,吩咐道。

  馬大人眉開眼笑,他知道就算這個草約簽不下來,這位病怏怏的端王世子也會讓對方氣破肚皮。

  果然,他才一應聲。錢大人就拍案而起,「胡攪蠻纏,黃口小兒也敢前來搗亂!」

  永夜順手就將手裡的茶杯往桌上重重一頓,冷了臉站起來道:「下官乃貴國上書懇求、我國皇上親封的鴻臚少卿和議主使。貴國請求下官主談,卻又開口辱駡,如此反復,這仗是還想要繼續打下去嗎?」

  錢大人嘴張得老大,知道一時情急口不擇言說錯了話,眼睛急得發紅。他倒也能屈能伸,當即深施了一禮賠笑道:「是下官的不是,素聞端王文武雙全,世子自然也是知書識禮,是下官口誤。」

  永夜笑了笑,慢吞吞地說:「下官豈敢怪罪錢大人?下官身子虛弱,明日再談吧。」扶著侍從施施然走了。

  留下兩國官員面面相覷,只好散了。

  錢大人歎了口氣,喃喃道:「公主,你害死下官了。」

  第二日談判繼續,雙方仍膠著在土地上。

  永夜無聊得很,看著兩國官員不顧形象拍桌互罵,突然煩了,站起身,也不咳嗽了,淡淡地說了聲:「不割讓土地也罷。」

  堂上鴉雀無聲。

  陳國官員驚詫莫名,喜悅頓生。散玉關以南百里是陳國屏障,一寸也不能割讓。兩國使團就此爭吵了半月,居然這位正使大人主談第二天,一句話完結了。

  錢大人小心地問道:「正使大人說的可是真的?」

  「怎麼?錢大人嫌我不要土地反而不安?那就……」

  錢大人趕緊打斷他笑道:「正使大人所言極是,不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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