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永夜 | 上頁 下頁
三二


  看到老人喉間那半分飛刀,大夫一驚,顧不得埋怨,吩咐徒兒打了熱水,小心地取刀。等到刀取出敷上傷藥,才松了口氣。

  「還好這飛刀入喉不深,又射得偏了,看著驚險實則無大礙。公子請放心,調養些日子也就好了。」大夫歎了口氣,又道,「只是年紀大了,終是不妥。一定要好好補補身子才行。」

  風揚兮微笑地點頭,他知道王老爹已無礙。見老人感激地想開口,趕緊說道:「好生休息著,不妨事的。」

  臨走時拎了藥他一摸身上卻沒了銀子,風揚兮有些尷尬,「今日救人心切未帶銀兩,改日一定奉上。」

  王老爹抖著手從懷裡摸出那顆銀豆子。風揚兮心裡一酸,止住了他,「老爹放心回家過年便是,一切有我。」

  那大夫搖了搖頭,沖他擺手說道:「醫者父母心,俠士義膽,請走好。」

  「銀兩改日一定奉上。」風揚兮又說了遍。這才抱起王老爹離開。

  送了王老爹回家,風揚兮回到巷子裡的破屋,拈著那柄小飛刀看了半晌。

  他的風帽已經取下,臉型瘦削,胡楂兒遮了半張臉,有些不修邊幅。眉毛烏黑濃密,雙眼卻出人意外地頗有神采,銳利蠱惑。

  是什麼人會傷害一個可憐的賣面老人?是沖著自己來的嗎?那為何不將這條街上的張大嬸、趙大叔一併殺了?

  使用飛刀的人手勁不足、準頭不足,與其說殺人,不如說像孩子玩彈弓似的誤傷了老人。風揚兮下了這樣的判斷,隨手將銀色飛刀放入了懷中。

  風從屋子的四面八方襲來,天漸漸暗了,風揚兮想了想,又出了門。

  京都這個年過得並不順利。大年初一,京都府尹曹大人便接到數十宗報案,愁得不知如何是好,恨得指著府中妻妾們為他精心準備的邊爐罵道:「簡單包頓餃子就是了,搞這麼多花樣出來做甚!」

  一屋子妾室全低下了頭。大夫人卻揚起臉說:「老爺接了案子發愁,何苦拿全家大小撒氣?我連私房銀子都被賊子拿走了,咱們家也是苦主!」

  曹大人氣得渾身發抖,又無話可說,拂袖去了劉師爺住的院子。

  「我看,必是有人想劫富濟貧,所取也不多。只是大人……」劉師爺跟了府尹大人二十年,一直是曹大人的主心骨,思慮片刻得出了結論。

  他隱了後半句沒說,眼中透出憂慮。東主曹大人家被偷得太多了,多得讓他聽了都吃驚。以京都府尹三十五石的月俸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家有黃金萬兩。這事要是鬧騰出去,案子還沒破,曹大人就只等著被參一本了吧。

  曹大人與劉師爺之間並無忌諱。他毫不客氣地坐下,自顧自倒了一杯酒飲下,恨恨地說:「所取不多,麻煩卻大。羅太師、張相爺、戶部馬侍郎、工部陳郎中……這賊子也忒狡猾,他怎麼就不去端王府!」

  原來年三十晚,京都出了竊案。羅太師府失銀三百兩,張丞相府失銀兩百兩,馬侍郎府失銀一百兩,陳郎中被竊了五十兩。京都商賈大戶每戶失銀一千兩。

  府尹夫人一早哭鬧,她攢的三千兩私房銀子不翼而飛,曹大人臉色鐵青喝止了她。

  他自己藏在密處的寶貝被一鍋端了,他當官幾十年的血汗錢,讓他如何不恨?又著實不敢聲張,價值萬兩黃金哪,再當幾輩子的官,不吃不喝俸祿攢到一塊兒都沒這個數。他只求保住官位,銀子再掙也就是了。

  可此次受害的都是豪門,被人無聲無息盜了銀,如何不怒?初一大早,紛紛遣侍衛、家臣敲鼓報案,只差沒把京都府衙門外的牛皮大鼓敲破了。

  非富即貴,讓曹大人如何不愁?

  「大人!端王掌京畿防務,滋事體大,何不求助王爺?」劉師爺獻了一策。

  府尹搖了搖頭,「我雖是京都府尹,正三品官員。可要求見端王,談何容易!」

  「大人何不前往張相府……借查案之機相求相爺?端王妃可是張相愛女。」

  府尹眼中一亮,酒也不吃了,讓師爺通知了府丞召了衙役,備了厚禮前往相府。

  相府位於京都棗子巷,門口雪地裡落了一大片爆竹紙屑,紅得喜慶。府裡失了銀,年還是要過的。更何況,端王世子——相爺的小外孫今天過府拜年,張相喜得眉開眼笑,囑下人報了案,也沒把那點兒事放在心上。

  端王、王妃進了宮,永夜獨自由李言年及一幫侍衛陪著來了相府,正搖頭晃腦背張相的詩句討外公高興。

  張相聽得永夜聲音清朗,瞧著他面目酷似愛女,心裡疼得什麼似的。想起從前為永夜的病發愁,如今真正好了,卻又有幾分傷感。

  「永夜,你可有新作?」張相知道外孫酷愛詩詞,只顧往永夜的喜好上引。

  誰知永夜煩的就是這個,不是不能抄襲,但他就是討厭,更不想一不留神就整個神童的稱號扣在頭上,以後少不得要與一幫酸人斡旋,便搖了搖頭說:「自瞧了外公的詩詞,永夜再不敢作詩!」

  這馬屁拍得張相樂不可支,笑駡永夜是小馬屁精。

  「外公,聽說母親幼時也有長相酷似的姐妹,是否也與永夜相像?」永夜很想知道。

  「那是幼時,都說長得像,大了卻不像了。」張相輕描淡寫地說道,眼神中透出一絲悲傷,似在傷感著什麼事。

  「那我姨媽們生的孩子呢?也和我小時候長得很像嗎?」

  張相身體一顫,伸手把永夜攬進了懷裡,輕聲道:「她們福薄,外公就只有你一個外孫了。」

  為何張相這樣說?難道自己真的是端王的親子?永夜心裡暗暗猜測著,正要繼續問下去,府中總管急急走進來說京都府尹曹大人來了。

  永夜跟著張相去了前堂,見簷下站了一溜兒手持燒火棍的衙役。一個馬臉官員滿面愁容地坐著。穿著緋色孔雀圖案補服,頭戴金銀花飾烏紗帽,看他的服飾,知道他就是府尹曹大人。

  「給大人拜年!張相爺為國為民操心勞苦,這是下官的一點兒心意,順便……瞭解一下昨晚竊案細節。」曹大人起身深揖一恭。

  張相囑人帶了衙役們去烤火,招呼曹大人坐了。正想說話,瞧見永夜還站在一旁,便摸摸他的頭笑道:「永夜去玩吧,晚飯過後再回王府。」

  曹大人聽到這話抬起了頭,諂媚地笑道:「原來是端王世子,生得如此靈秀可愛,將來必是人才!」

  張相呵呵笑了起來,老臉綻開如菊。

  永夜本想見識下官場上這些人如何打交道,外公卻不欲他在場,便行了一禮離開。走出前堂的時候,聽到曹大人似跪地懇求:「下官確實犯難,懇請大人……」

  他正想聽下去,李言年走了過來。永夜一笑,迎了上去,「李執事可願陪我一遊相府?」

  「小的遵命!」李言年垂手應下。

  相府占地頗寬,外面已是一片銀色的世界。永夜四顧無人,便笑道:「我見李執事對那位曹大人頗為注意。」

  「你的下一個目標就是他!」李言年淡淡地說。

  「這次又是為何?」

  「京都府尹的位子何其重要,他是皇后的人,不除不行。」

  永夜歎了口氣,「難道擋了大皇子的道,都要除了嗎?這天下之人,如何殺得過來?」

  「大皇子宅心仁厚,李妃卻無根無依,不如此,如何鬥得過皇后?不過,我可以告訴你,這位府尹大人可不是善輩。當府尹不過五年,已在京都納了九房小妾,置下田產、房產若干。他還是牡丹院的常客。昨日京都竊案,牽涉戶部、工部與雪災有關的官員,看來那位竊賊也不是隨便取銀的。可曹大人卻沒有報失,不知道是否失銀太多,報了數額怕丟了官。」

  「會是誰呢?」永夜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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