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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你這是……」清秋憐憫地看著她,不明白為何會這樣。

  雪芷一臉平靜地拉好衣袖:「造化弄人,這也是我的報應。」

  「因為我用它做了一件對不起平哥哥的事。」她的臉頰突然浮起一絲不正常的紅暈,眼中出現一抹狂熱,看著自己無力下垂的手,厭惡地道:「平哥哥不肯原諒我,我只好把它廢掉。」

  清秋不可置信的看著她,一個愛琴的人,雙手是自己最寶貴的東西,她居然能狠得下心將自己的手廢掉,怎麼可以這樣狠絕!

  「想知道我做了什麼事嗎?」

  清秋立刻搖了搖頭,她沒有這等好奇心。

  可雪芷並非不管她是否願意,自顧自說了下去:「我用這只手,親自將平哥哥在越都城中的部署密信遞了出去,你那位世子好手段,竟順著這條線摸了個底掉,直至外城各地所有暗點被挑……我本來以為自己定死無疑,誰知沒有死成,只是手了只手而已。」

  於是京中傳出雪芷大家無意受傷,再也不能彈琴的消息。

  甯思平沒有讓她死,那封密信是有心人送到雪芷手邊,讓她以為,只有這樣,宗主大人才會死心地安守在天府裡,而不是成日想著去南蕪。即使不是她送出去,也會有別人將這個消息透露出去。

  事發後她被人下了毒,甯思平狂怒之餘仍是救下她的命,只是她斬手之舉卻讓毒發得更快,以至於大羅神仙也難以挽回,她的生命一日日地枯萎,直至如今將死。

  後來她也明白了其中的緣由,不是不殺她,而是不屑殺,在甯思平的眼中,她根本算不了什麼,只有一個用處——隨他回北蕪,舉辦一場看似羨煞人的婚禮,嫁給天府主人,做天府名義上的主母。

  清秋無法想像此時還活生生站在她面前的人,如何在不久的將來會死去,她困難地咽下口唾沫,問道:「真的沒辦法了嗎,我是說你身上……」

  「也是毒,不過我沒有世子那麼好命……」雪芷突然轉了話題,看著她的肚子道:「若是當初你同平哥哥成親,我好算是這孩子的姨娘呢。」

  雪芷此時說起往事,顯得有幾分滑稽。是啊,如果世上沒有甯思平,只有高弘平,清秋順順利利地嫁入高家做個少奶奶,生孩子真要問雪芷叫一聲姨娘,大家快快活活地過著看似平凡卻又滋味十足的日子……這未嘗不是件幸事,清秋有些悲涼地想著。

  「一直以來,我都恨你,若不是你,平哥哥一定會喜愛我,不會像現在一樣看都不想看我一眼,如今我才明白,即使沒有你,他一樣不會眼中有我。想那幾年是我陪在他身邊,曾經我以為經歷過那麼多事,即使他心裡有你,也最終也會被我的努力沖淡,哪知他越是見不到你,越是想你。眼下我也要走了,走到一個他再也見不到的地方,或許這樣他才會偶爾也會想想我,你說對不對?」

  對或不對都不再是她的事,清秋並不覺得雪芷有什麼錯,她並沒有恨過她,當初即使沒有雪芷,甯思平還是會離開,她還是要被人指點,從此孤地過活,她的年華照樣要蹉跎下去,沒有什麼改變,至於他們是如何重逢,又如何風雨相守,她不感興趣。

  她有一絲恍惚,甚至沒有注意到雪芷的身子搖搖欲墜,等她回過神來,雪芷已軟軟地滑下座椅,在最後一刻一道人影閃進來,那是宮海,他一把撈住雪芷的身子:「夫人!」

  萬事皆順如意

  雪芷的毒本沒有這麼快發作,只是她已無生念,黑色的血不斷從口中湧出,濕透了面紗,靠在宮海懷中似乎已無氣息。這驚動了在後面密談的兩個男人,當甯思平趕到時,只見到宮海懷抱著雪芷,而清秋所在的位置圍著一堆人,嚴嚴實實地捎住她,不知出了何事。

  他輕飄飄地躍至廳內,一伸手便拔開擋在清秋面前的侍衛,邊道:「秋秋,你沒事吧?」

  清秋沒事,只是臉色有點發白,雪芷剛開始往下滑之時,身後的侍衛已全部站到她面前,擋住血腥的一幕,她什麼也沒看到。宮海忍不住叫道:「宗主,夫人快不行了。」

  衛銘越過他將清秋攬入懷裡,示意自己的人全部退下,道:「甯宗主,若需要什麼儘管開口,我們先出去了。」

  說罷帶著清秋也退了出去。

  甯思平緩緩轉身,看著橫臥著的雪芷,眼神複雜。今日同意帶她前來,便是看出雪芷命不久矣,沒想到這麼快。

  宮海催促道:「宗主……」

  他突然不知該如何是好,許久以來,他都刻意同這個女人保持距離,當然,她的心思她的情意他全都明白,在她離開人世之前抱她一下,似乎並不太難。

  雪芷已說不出話來,她的眼神在見到他時猛的一亮,但他只記掛著清秋的安危,讓她的眼神為之一黯。他的懷抱總是冰冷的,與她少年時想像的不太一樣,她曾無數次懷疑是否只有清秋才能點燃他的熱情,因為最初她便是迷惑在他溫暖的笑容裡。

  天府的人走了,清秋知道雪芷已經離開人世,她唯一感到難過的,是無法想像活生生的人會永遠不在,就像那些無法挽回的過去,明知道將要過去,可她終是不能無動於衷。

  衛銘生怕親眼見到雪芷的慘死會讓清秋不舒服,不住地說些逗趣的事,包括初到邊關時鬧出的笑話,最後才解釋天府的人為何會來。原來皇上在密旨中囑咐他不得擅自與天府相鬥,只要天府與北蕪皇室之間的爭鬥不結束,那麼就能拖得北蕪無法快速強大起來,對南蕪最是有利。從表面上看來,確實是天府慘敗,其實不然,天府不過是由明轉暗而已。北蕪的皇帝要面子,見不得天府堂而皇之的存在,雖然他繼位之初倚仗的也是天府,如今無非是想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窩囊,天府與皇家千絲萬縷地聯繫又豈能是說斷便斷。

  甯思平是聰明人,所以他讓了一步,騰出更多的時候來做自己想做的事,整頓天府內部,肅殺一切反對他的人,直到接到消息,衛銘在雲州城停留時間過長,身邊多了一個女人。

  今日兩方私下達成某種協議,至於是什麼,他沒說,清秋也不想知道,這不是她該理會的。

  甯思平臨走前曾單獨與清秋說了一會兒話,衛銘對此耿耿於懷,一心想知道談話內容:「好了,清秋,我主動說了這麼多,你總該告訴我,剛剛他都對你說了些什麼。」

  「沒什麼,甯宗主問我想不想跟他走。」她故意挑了這麼一句告訴他。

  衛銘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樣,挑眉道:「下次我會考慮無視皇命,先殺了他再說,省得他老是覬覦不屬於他的東西。」

  「我是東西嘛?」

  「你是我孩兒的娘,我的夫人,那個人以後不會出現在你面前,你永遠也沒機會跟他走。」

  她當然不會走,其實甯思平說得並不多,對著她微微凸出的肚子他還能說什麼呢,明擺著的事,她不可能跟他走,是他當初的放手造成了如今的局面,怪得了誰呢?他微咳著,明明身子顫抖地厲害,眼睛依舊明亮地似一團火:「真的不願跟我走?」

  清秋只是搖了搖頭,避開他的眼光,隱隱替雪芷覺得不值,為了這樣的一個男人弄得生不如死,到底是幸還是不幸?

  越都城裡永遠少不了新鮮事,夏日驚雷,幾場暴雨也值得在街頭茶館裡被人品了又品,更別提宮中才頒下的旨意。賢平郡王世子日前又立了大功,皇上龍心大悅大肆封賞。賞什麼?自然是貴無可貴,最讓人津津樂道的,便是賜給衛世子新婚妻子的封賞,按理說那位幸運的女子見駕之時頗得皇上眼緣,當場封為正式的世子妃,其未出世的孩子可世襲爵位。

  世子妃!即便當初康家小姐成功嫁給衛銘,如果沒有皇室封賞,也不能頂上世子妃之名,除非是與王府聯姻的那家,也是有爵位的王府,才可嫁過來便是世子妃。

  衛銘的婚事一直備受矚目,如今一朝回來便不復單身,連孩子也即將出世,一時間多少少女芳心破碎,淚濕了手帕。

  面對這些恩賜,清秋如同做夢一般,只怕下一刻便會醒來。

  那日她剛進越都城,便奉召入宮隨衛銘面聖。她正滿心地不自在,雖然二人在雲州城成了親,到底會不會被認可還是另一回事,一路上想著郡王妃會以何種挑剔的眼神看她,突然之間一切問題不再是問題,她居然一下子變成了世子妃,從此不用再擔心衛銘被逼著另娶一房正妻,怎會有這樣的好事?

  只看衛銘氣定神閑的模樣,她便知這事與他大有關係,極有可能是他早向皇上求來了這一切,他知她心中所有擔憂之事,不聲不響便將一切辦好,她只知叩頭謝恩,卻不知該真正謝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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