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煙水遙 | 上頁 下頁 |
一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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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信。」煙絡微笑如初,「歷史上惡疫每十年至二十年週期反復,頻頻不已,延綿不斷,如此大疫一旦流傳於軍中,軍隊如何戰鬥?」 「此與巫術何關?」 「此次所謂巫術,應是突厥胡巫將咒或蠱施于牛羊上,然後埋於我軍所出諸道及水源,以阻我軍深入追擊。將軍若不信,可以派人搜一搜附近是否掩埋有同樣的牛羊,並且這些患畜應該都有同樣的特徵——毫髮無傷卻遍體瘀斑、內臟腐爛。」 候靖聽她這樣一說,也不得不陷入沉思。 這時,秦縝上前道:「王爺,方才另一探子回報,河灘上游亦有暴死牲畜。」 眾人聞言皆是一凜。 李希沂最後定奪道:「也罷。傳令下去,於且末整頓軍隊,擇日搬師回京。」 「王爺,」煙絡小聲地補了一句,「可否准軍醫備些五石散做預備使用?」 李希沂側頭看她,輕輕頷首,然後溫柔地笑了。 夜裡,大軍已經退回昨日駐紮之處休憩。 軍營裡又是密如繁星的篝火。 彌漫的仍舊是一絲不苟的嚴謹氣氛。 煙絡抱著他的披風站在他身後。 涼風裡,他一身玄衣立在那裡良久沒有說話,背影雖清瘦,卻不損其豐神俊秀。 他忽然歎了一聲。 煙絡趕緊上前問道:「冷了麼?」 他側過頭來深深望著她的臉,一雙淺色的眸子裡星光熠熠,流光溢彩。 煙絡看得失了神,不為他眼裡的星光,而是驚訝於他眼中流轉的情愫。 他久久看著她,目光柔得仿佛能將她化開。 「你做什麼?」煙絡有些慌亂,卻嘴硬地問道。 他望著她故意盯著他不放的眼睛,終是微微笑了,「大軍明日啟程搬師回京。」 「不好麼?」煙絡只好笑著裝做什麼也不知道,「你做得很好。」 他卻固執地瞧著她,歎道:「煙絡,你明明知道。」 她仰頭而笑,「我是知道,知道你想些什麼,不過,我能怎樣?」 一句「我能怎樣」教他微微變了臉色,轉過身去不再言語。 風越來越大,吹得他一袂衣角亂舞。 他在朦朧的夜色裡,柔和地注視著遠處延綿的戈壁。 一身暖意淡了又淡,而清冷疏淡之意濃了又濃。 天邊一顆瑩綠色的光點悠悠漂浮。 他看見了,自嘲地笑了笑。 煙絡抱著雙臂站著,望著他,望著如墨的星空,也看見了前日見過的會發光的小蟲。 他緩緩回過身來,唇邊笑意淺淡一如此刻毫無色彩的唇色,聲音不復往日的溫和,竟有些意外的醇淨厚實,他緩緩地說:「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慧能之意是如此清淨高遠。」然後,慢慢呵出一口氣來,笑著問道,「煙絡,你可還記得那一日?」 …… 那一日,春日的明媚陽光裡,豐神俊秀如玉的男子,明明擁有了她,卻生出那樣黯淡心灰的神情。 如雲的柳枝下,溪流潺潺。 他立在那裡,卻緩緩側過身來看著她,神色裡有遊絲般的淒苦,「我便是前面的那個僧,即使勤拂拭,也會染塵埃。你當然不會把衣缽傳給我,是吧?」 是嗎? 她,怔怔看著他眼裡清清楚楚流露而出的掙扎,久久不能言語。她明白他的心意,明白他的難處,卻也只是明白而已。 如果沒有遇見蘇洵,或者沒有愛上蘇洵,又或者他不是一心帝位的那個人,他和她的結局是不是也會改寫?她於此時尚且會這樣想,那他呢?他會如何? …… 而那個人此時就站在她面前,微微在笑,笑容一如兩年前翠寒穀裡的那個夏天,恍惚中,仿佛又見到那個牽馬而來的翩翩少年。 煙絡喉嚨哽咽起來,覺得水氣漸漸模糊了視線。 他溫柔地凝視著她,又是一聲若有似無的歎息,緩緩道:「我總是教你這樣為難麼?」 煙絡搖了搖頭。 他笑著,卻隔著一段距離與她對視,「你會自由。」 煙絡低著頭,不去看他的臉。因此,也看不到他明亮的眼中此時浮動的一層薄薄水氣。 他不得不停頓了一會兒,才又說道:「禦史府已被查封,回京之後,你去何處安身?」 煙絡這才抬頭看他,道:「你不用擔心我。」 他卻笑道:「恐怕日後想要擔心,也擔心不到。」 煙絡深吸了口氣,平靜地答道:「滄海和亙木都在,他們會安排。」 「那……就好。」李希沂微笑著點了點頭,話音有些飄忽。 「嗯。」煙絡也附和一句,猶豫了一下,不放心地說道,「你要好好的。」 「嗯。」他也只是淡淡應了一聲。 都結束了麼? 煙絡望著他的背影,心裡痛了起來。 可是,為何她還會這樣心痛? 與此同時。 距且末西不過百里地。 突厥軍營。 可汗牙帳裡,燈火通明。 一名士兵急奔入內,跪地道:「稟可汗,探子回報,河西軍與隴右軍已撤回昨夜駐紮之地!」 首席之上,都頓緩緩捋須,笑意高深莫測,卻陰寒刺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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