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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七


  他卻幽幽歎了口氣,緩緩道:「卻……殺戮太重。」

  煙絡不解。

  他不看她,垂下雙睫道:「三千一百將士幾乎全軍覆沒。」

  煙絡沉默,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他卻自己恢復了平靜,複又仰頭笑問她:「你不問三萬人如何巷戰?」

  祁連城不大,更何況區區甕城如何容下三萬人激戰?

  煙絡道:「只怕跟煮餃子一樣。」

  他笑了笑,淡淡地說道:「排弩、擂石、滾木、火油,殘兵以巷戰伏之。」

  看著他輕描淡寫地說完一席話,煙絡拍了拍他的肩頭,道:「勝了就好。」

  「嗯。」他頓了頓,「莫賀咄殘部一萬,原本於三日後與新增援兵中率先抵達的兩萬余會合。」

  「這就第二戰了?」煙絡問。

  他笑著點了點頭,「援兵與莫賀咄接觸之前,秦縝手下一名百夫長已喬裝為突厥士兵至援兵軍中,稱莫賀咄葉護已攻下祁連,並引其至城外桃花峪。」

  煙絡歎道:「兵不厭詐啊。你設了伏?」

  他笑意輕巧,「平原爭鋒,河西騎軍整頓之後亦非同尋常。更何況有排弩、竹釘挫殺敵軍銳氣於其先,騎兵分割敵眾於其中,步兵戰車逐個擊破於其末。」

  煙絡探究地看他良久,一直不說話。

  他於她的眼神中不解地回望著她。

  終於,煙絡歎息道:「我明白了,原來……你過得這樣累。」

  他一怔,隨即又微微一笑,心裡頓時溫暖了起來。

  次日,大軍拔營開赴瓜州城,於五日後與粱忠嗣部眾會合,至此不足一月時間,睿王爺麾下河西軍守祁連,解圍瓜州城、常樂、玉門,收復河西道瓜州。

  天朝財豐富饒,於西部各地聚集之財寶,皆貯之於瓜州,在此時,因為收復了瓜州而悉數無損。

  以正合,以奇勝。

  河西軍繼之擊破各道阻攔,迅速與隴右軍會合。

  又是一月後,二十萬余大軍以不可抵擋的銳利氣勢一鼓作氣收復隴右道,將突厥人趕出了塞外。

  白天,風沙所幸不大。

  草地與灌木林零星地散步在黃土之間,一片斑駁。

  長河,落日。

  軍營裡密如繁星的炊煙嫋娜而起。

  煙絡站在營帳前,望著異樣的塞外風景,歎道:「好快。」

  她身側的三人,一人著紫,一人著緋,一人玄衣如墨。

  杜瑾瞥了她一眼,道:「不快些行麼?」

  煙絡也不惱,好脾氣地虛心問道:「杜將軍為何這樣說?」這個杜瑾看似文弱,居然也像模像樣地領兵打仗。

  杜瑾道:「爺耗不起。將雖在外,京城裡那些人也未必會閑著。」

  煙絡經他這麼一提醒才明白過來,又不放心地問道:「王爺出征當日,太子還來送行,老皇帝究竟怎樣想?他罷了蘇洵的官職,許王爺建立軍功,卻又放任太子行事?」

  杜瑾冷笑,顧忌身側的男子,也不多加解釋。

  李希沂一直很安靜,這時卻淡淡一笑,道:「父皇罷官一舉,乃是為收回蘇大人手中政權,而突厥偏偏於此時犯境,選擇皇室親征一來為順應民意,一來可以鼓舞軍心,但京城之內尚需協助主事之人,因此,本王親征,而二哥留京。」他說得無悲無喜無波無瀾。

  天際漸暗,有蒙淡的灰色。

  他一身素黑的玄衣顯得有些黯淡,唯獨身姿筆直,傲然自持,清冷疏淡的氣息越來越明顯。

  煙絡聽了也是沉默,許久才笑道:「王爺還要繼續追擊突厥麼?」

  他側身看她,笑了笑,「除內憂,不過為獨善其身,去外患,先滅突厥,方才是為江山社稷、天下蒼生。」

  煙絡望著他堅持的身影,禁不住微笑如水。

  就算這樣的江山社稷保住了,卻不見就是他的——他心知肚明。即使這樣,他還願意固執地選擇先去外患嗎?

  這樣的人,不做皇帝實在太可惜!

  大軍繼續北上。

  八月初八。

  粱忠嗣部最終於庫山擊敗逃至吐谷渾的一部分突厥軍殘部,燒盡野草,輕兵入磧。

  此後,軍中諸將認為,馬無草、疲瘦,不可深入。唯獨中書令杜瑾、兵部尚書候靖主張應乘其大敗、人心離散之機,協力進取。

  睿王爺李希沂果斷地採納了他二人意見,分兵兩道追殲。一方面,親率秦縝等部由北道切斷其通往祁連山的退路,並迂回至其首府伏俟城;另一方面,以杜瑾、侯靖等部由南道追截南逃的突厥軍。

  隨後,北道大軍先後於曼頭山、牛心堆等地連敗突厥軍,俘斬其葉護、名王十餘人。南道大軍歷經無人之境兩千余裡,于烏海大破咄西吉葉護部,俘其葉護,餘眾西逃。李希沂遂督諸軍,經積石山、河源追至且末。杜瑾部聞莫賀咄葉護逃至圖倫磧,即率精騎千餘直趨圖倫磧,襲擊其牙帳,終俘莫賀咄於且末西,殲數千人,繳獲甚眾。最後,兩路大軍于且末會合。

  他果然一心要滅了突厥。

  煙絡跟隨在軍醫的隊伍裡專心地走回軍營,一面感歎。

  這裡的風土很像是她那個時代的新疆,一片戈壁不說,氣溫也是白天高,夜裡低。

  他近幾日大概染上了風寒,所以不到她的帳蓬裡來討罵挨。

  她會知道,是因為秦縝和杜瑾此時正心不甘情不願地坐在她面前。

  煙絡倒了茶水遞上去,問道:「兩位將軍打算怎麼辦?」

  杜瑾猶有不甘地盯著她,還是秦縝答道:「請……過去一趟。」他突然不知該怎麼稱呼眼前的女子,爺成婚當晚沒有要她,他也聽說了,不知爺在此事上到底做何打算,他也不好用一般的稱謂來喚她。

  煙絡見他話語打了結,明白他的猶豫,想道秦縝雖忠誠有餘,卻不似杜瑾心思多,果然只適合他親帥。煙絡起身,挎著烏木藥匣,嘴裡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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