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煙水遙 | 上頁 下頁 |
六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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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絡突然笑出聲來,「呆子,我自己本來就是幹這個的,倘若連我都栽在這些長毛的東西上面,豈不是很沒有面子?」她沖他大咧咧地揮了揮手,「你放心。」說罷,低頭又去侍弄那些藍藍綠綠的毛乎乎的東西,渾然不覺門前的身影一動未動。 蘇洵低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不顧她的反對,自己抬腳避過一地開始腐爛黴變的食物,輕輕走了進去。當他站到煙絡身後,看清楚眼前的東西時,還是忍不住胃裡一陣不適。他疑惑地皺起好看的眉頭,這個女子當日見了屍身,夜裡就嚇成那樣,而現在,侍弄著這些東西居然安樂如飴? 「啊!」煙絡驀地轉過身來,看見他站在身後,一下子叫了起來,「你、你……」 蘇洵微微笑,好耐心地等她自己緩過氣來,「別急。」 煙絡氣得一跳而起,「蘇洵,你找死啊!這個樣子就跑進來了!?出去出去!」她又不敢伸出髒手去推他。 蘇洵彎腰拾起她身邊多餘的白布,笑問:「可以用?」 煙絡瞪他一眼,不情願地點點頭。 他勾起潤澤的唇角,淺淺地笑了,學著她的樣子,依樣畫葫蘆地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俯下身去,好奇地細細看了看那一片藍藍綠綠的黴衣,柔聲問道:「這個就是你那天說的叫『青黴菌』的東西?」 提起這個,原先還怒不可遏的女子瞬間雙眼放光,「對。很神奇吧?」 已經成功轉移了她的注意,蘇洵笑著配合地點了點頭。不過,他還是不太明白她養這些東西來做什麼。 「這樣就可以了嗎?」他指著她收集在陶罐裡的一堆黴衣,輕輕地問。 「不是。」煙絡微微直起身來,卻突然發現他靜靜地站在自己身後,兩個人靠得很近,近得她能毫不費力地感覺到他身上溫暖乾淨的熱氣和著淡淡的甜香,還有他呼出的溫熱氣息正柔和地拂過她微微發紅的臉頰耳畔。 「嗯?」蘇洵發現她的僵直,靠了過來,話音一貫的輕柔,「你怎麼了?」 煙絡小臉愈發燒灼了起來,支支吾吾地答道:「沒什麼……那個是可以用的青黴菌……不過……數量不是很夠……還要……還要……放在肉湯裡重新長過……」她眼神閃爍,不敢直視他含笑溫和的臉,好不容易講完這一段話。 蘇洵側頭看她,原本幽黑的雙眸此時更加深邃,卻笑著問道:「你怎麼了?」他早已看見她於白布邊緣露出的通紅臉頰,和一臉極其不自在的神情。 「沒、沒有。」她覺著他愈發靠近的熟悉氣息,勉強回答。 那個男子安靜地凝視著她,不語,驀地彎下腰來。 「唔?」煙絡一愣,看見一隻大手一把摘下她臉上的白布,一張男子俊逸的臉龐隨即貼了過來,然後雙唇上傳來一陣久未體味卻熟悉之至的溫熱潤澤。 「蘇……」她含混不清地只來得及吐出一個音節,其餘的便全數沒了進去。 她睜著雙眼,不可思議地看著那張雙眸微合的臉。那兩道細細密密的睫毛就像是一雙漂亮的蜻蜓翅膀,正在微微顫動。她鼻尖竄入的是如自己血肉一般熟悉的溫暖潔淨的氣息。她有些埋怨地想,怎麼可以是在這裡?這裡好髒啊! 驀地,後腦一道大力將她的頭輕輕往前一扳,於是,她的唇就愈加貼緊那片溫潤。她迷迷糊糊地定睛一看,蘇洵睜著一雙清亮卻潮濕的眸子,正在瞪她。 好吧。她彎起眼角,自己踮起腳尖,伸手攀上他的脖子——應該要投入一點,不是嗎? 第二十二章 春縱在,與誰同? 你我有緣,卻錯過在花開的瞬間。不知他的心裡是否也會有這樣的遺憾? 李希沂靜靜看她,笑意輕柔,話語也是相當輕柔,「煙絡要談些什麼,本王大致可以猜到。但是,煙絡是真的不明白,本王可以與你商量任何事情,唯獨這一件難以行的通?」 睿王府。 朱漆彤扉金環烏頭門,連以巍峨高牆,于春末豔麗的日光下,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派雍容威嚴的氣勢。 一個小小的白衣女子手中拎著陶制小罐,於臺階下仰頭看著威嚴的大門,好一會兒沒有動靜。 身後一架華麗的八抬大轎緩緩停下,為首男子朗聲道:「哪來的野丫頭,恁地大膽!睿王府前豈是任你隨意逗留之處!?」話音裡卻有一絲陰柔。 煙絡一驚,回首所見,不過一個頭髮花白高傲嚴肅的錦衣男子,他的身後那台綴以流蘇、簾幕精緻、繡工靈動的豪華轎子,倒是頗有來頭。雖不太記得有這樣的人來過睿王府,見了那架勢卻也知趣,煙絡微微側過身子,輕輕一福,淺笑道:「小女無知,擅闖王府門前,這就離去。」說罷,轉身退開,腳步輕盈。 話音剛落,轎子裡忽然傳出一道溫潤和氣的女子嗓音,聽上去雖已有了一些年歲,卻更加熨慰人心。 「姑娘且慢。」 煙絡聞言駐足,笑問:「夫人還有何吩咐?」 那轎內的女子似乎輕輕一笑,柔聲道:「嚴公公也真是糊塗。宮城裡怎會有閒雜人等出入?」她溫和地問道,「姑娘可是為見沂兒而來?」話音尚未落去,一雙膚若凝脂、潤澤無暇的纖纖玉手優雅地撩起左側轎簾,現出一張精緻清麗的臉,眉宇間掛著深入骨髓的柔和。 煙絡微怔,躬身俯下,道:「小女見過賢妃娘娘。」那個如清風白玉般溫潤有禮、謙和自持的男子,果真得了他娘親親傳,兩者相似的不止是容貌,更有品性。 賢妃笑意和煦,「姑娘認識本宮?」 煙絡含笑看她,這個娘娘真的很和氣,讓人止不住願意親近。 不過。 煙絡恭敬有禮地回答:「小女頭一回有幸見到娘娘。方才,無意之中閒步至王府門前,冒犯了娘娘聖駕,還請娘娘恕罪。小女離家已經有些時辰,家中長輩恐會掛念,小女可否先行告辭?」 轎中的女子微微一笑,也不為難她,溫和地答道:「姑娘請便。」 煙絡俯身謝過,快步離開。不知為何,她就是不想和與他有關的一切東西扯上關係。留在睿王府是迫不得已,但是,她自己能選擇的事件,她不想妥協。 待到她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門前大道的盡頭,為首的男子拜問道:「這女子恁地古怪。娘娘任由她一走了之?」 轎中優雅高貴的中年女子淺笑嫣然,「公公來問本宮,不如去問問沂兒這姑娘的來歷。」 話畢,一行人緩緩進得府去。 疏桐院內仍舊一派顏色分明的白水綠柳,散發著如雪中松枝一般淡雅清冷的味道。 賢妃環顧庭院四周,微微蹙起了眉頭,輕輕歎了一口氣,幽幽說道:「這孩子果然還是這個樣子。本宮原以為上次的事情之後,他會更加像個尋常的孩子。」 一旁隨行的嚴公公想了想,睿王爺天資聰穎,自打由娘胎落地以來,何時真正像過一個尋常的孩子?嘴上卻寬慰道:「娘娘多慮了,睿王爺近來寄身朝中之事,難免忙碌了些。」 賢妃看他一眼,輕輕歎息,「那孩子看似謙和,有著一副好性子,骨子裡卻是孤傲得緊,從不肯輕易與人交心。也怪當年皇上和我不曾用心照看於他,由他一個孩子冷冷清清長大,自小就生出了這樣的怪脾氣。心裡明明裝著一堆事,也不知道如何與人言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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