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煙水遙 | 上頁 下頁 |
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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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帶著她靜靜地走著,微風送暖,帶來一縷一縷淡淡的乾淨的香氣,仿佛雪地裡松枝散發出的味道,有雪的淡雅和著松枝的清香,很淡很淡卻叫人極其舒服。 煙絡閉上雙眼,腳下步履輕盈,陶醉地深深吸了一大口香氣,呼,好聞極了,她忘我地笑,為何她天生對氣味如此敏感? 這樣的男子生於宮廷,長於宮廷,應是一貫漠視人命,玩弄權數,怎會有這樣乾淨清爽的味道?煙絡淺淺地皺眉。 身前的男子行至一所大院終於有停下來的意思。 煙絡好奇地自他身後探出頭來,瞧著眼前的彤扉烏頭門,那門緩緩自裡打開,一片如煙的綠柳映入眼簾。 柳枝柔漫,綠葉如雲,清風微拂,幽香縹緲。 這人不愛花啊! 煙絡淺笑,意料中地看見了庭院裡散落的水榭清溪,皆散發著清冷幽香的味道。 一如他身上的味道。 那是寂寞的味道,來自那一院並不熱鬧的景致。 門後現出一名藍衣少年的身影,向他跪道:「清風躬迎王爺回府。」 他輕輕擺手,並不言語。良久,緩緩道:「退下罷。備三人的茶水,秦將軍一到,請他來疏桐院。」 藍衣少年恭敬地退下。 煙絡正欲上前,忽然聽見身前傳來淺淺的喘息聲。 他一手撫於胸前,上身微傾,半晌沒有挪步。 煙絡疾步繞到他身前,靜靜地看著他淺紫的雙唇,待他自己漸漸平靜,才輕輕笑道:「好些了?」 李希沂抬頭看她,似乎並不吃驚她會知道,淺淺笑著,透出些許無力,低聲道:「讓姑娘見笑了。」 煙絡笑得溫暖,卻一字一字地說得清晰,「兩年了,王爺還是老樣子。」 李希沂俊臉蒼白,雙頰妖冶的通紅,卻笑得平靜如初,「姑娘只需待秦將軍前來便是,此事無需勞煩姑娘。清風備好茶水,就請姑娘廳內歇息片刻。」說罷這一長段話,他胸口微微起伏,雙唇複又現出淡淡的絳紫。 煙絡俏臉微紅,她當然不想此事勞煩到自己身上,他跟她加起來不過見過三次面而已。煙絡片刻後神色如初,輕輕歎息。這男子能撐得過去嗎?他是很堅韌的人沒錯,否則兩年前怎會堅持走到她的花田?當年他若不曾堅持到此,只怕是如今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如同所有擅闖穀內的不速之客,屍骨無存! 煙絡趕在他身前輕輕推開門,側身讓他入室。 李希沂靜靜看她,溫和地笑,笑靨裡透著些許熱度,然後緩緩入內。 煙絡緊跟其後,無暇關注屋內的陳設,隨他行至榻前,看著他吃力地半靠著沉香紫檀的雕花床棱靜靜地笑,她竟會怔怔地別不過頭去。 那是不同于蘇洵的男子,卻一樣地攝人心神! 蘇洵有看似清冷決絕的外在,有為達目的不計一切的堅持,卻仍舊有一顆非常非常溫暖的心。 而身前的男人似乎不同。 他始終溫和有禮,笑靨相待,卻透著強烈的疏離,即使相對,如此貼近,也仿佛面前聳立著一道堅實巍峨的高牆,你以為可以接近,靠近時,卻察覺隔閡如深壑。他是有足夠的野心、狠心和細心而可以君臨天下的男人嗎?然而,這樣的男子他身上卻有另一種要命的吸引力,那會激起一種即使深知自己是在飛蛾撲火似的玩兒命,卻刹不住腳的狂熱。這樣的魅惑來自他淺棕色卻幽深之至的雙眸,宛若夏夜清朗的夜空,深如幕,無邊無際,看似空曠無一物,卻又仿若繁星滿天。只要被這樣深沉的凝視過,便身不由己地甘心沉淪。這樣的男子看似溫和無害,其實是——太過危險!他用了他如春風般怡人的笑容,掩去所有的誘惑、堅持和無情。 煙絡一身白衣綠紗,黑髮輕綰,白玉為簪,淺笑嫣然,她卻不怕他,「王爺府中可有藥材?」 李希沂微微側頭看她,眼神深幽,低柔地答道:「藥材倒是不少,卻不知能否合姑娘之意。」 「不妨事。待會秦將軍來了,我自己去看看。」 榻上的男子嘴唇現出淡淡的紫色,細細密密的汗珠爬上了玉琢一般的額角,猶自含笑溫和地看著她。 煙絡煙說完此話側頭沉吟,像是記起什麼要緊的事情,不好意思地抓抓頭,道:「嘿嘿。府上可有合歡皮?」不待他做答,煙絡複又難為情地抓抓頭,道:「王爺當然不識的什麼合歡皮,我一時糊塗了。只是眼下乃是春末,新鮮的合歡要到夏季才能採收。」 他只笑不語,不置可否。 煙絡想了一會,忽然笑道:「不妨事。我待會自己去找好了。」突然覺得屋裡的氣氛有些奇怪,為何好像一直都是她在嘮叨個沒完沒了? 李希沂吃力地扯起一抹溫和的笑容,輕輕挪動著自己的身體想要坐起來,但就是這樣一個細微的動作,又引得他一陣喘息,細細密密的汗水滲了一臉,額角汗濕的幾捋黑發軟軟地垂下來。他的臉色較之前更為蒼白,雙頰那妖冶的緋紅卻未見絲毫消退。 煙絡靜靜地看他,禁不住地擔憂。 他也是這樣驕傲的人呐。即使如現在這般狼狽的時候,仍是不欲開口求人。他應該知道她從翠寒穀來,也應該知道她可以幫他,但至今他未開口要求她做過一件事。他是自負到以為所有的麻煩都可以憑自己解決嗎?他甚至不曾問過她施煙絡突然跑到他的府上是為了什麼? 「王爺還是躺著歇息吧。等、等一下,還要……」她居然續不下話去——真是丟臉!她堂堂二十一世紀的人竟然會害羞地說不出那兩個字嗎? 「不妨事。」他饒有興趣地看著她,淡淡地笑。 「唔……可是、可是以王爺現在的狀況怕是勉強。」 「嗯?」他挑眉,笑得愈發好看,雙眸深邃卻星光熠熠。 他到底是不懂,還是故意為難她?煙絡有些惱,「秦將軍一到,煙絡就去準備藥湯,王爺若是難受,到時就先將就咬一片合歡皮吧。」 他仍是淺淺地笑,不以為然,「本王以前也常這樣發作。」 「嘎?」煙絡一臉驚詫,他到底知不知道以前是以前,以他現在這副模樣再做那種事情,縱使他有九條命都可以玩兒死他的,「就當我多嘴,可是王爺還是要含合歡。」 李希沂眉目含笑,這女子似乎也不曾改變多少? 「已過兩年,姑娘仍是脾氣未改?」李希沂微微支起身來,笑著說道。 煙絡側頭看他,「王爺何必舊事重提?」 「若非姑娘當年一時起意,今日本王如何能與姑娘攀談?」他還記得她當年的猶豫。 煙絡白他一眼,他在暗示她送佛沒有送到西嗎?她就是沒有替他解淨瘴氣的毒,卻又如何?她繼續瞪他,「王爺自己已是才智縱橫,身邊又不乏能人異士,煙絡一點兒雕蟲小技恐怕還入不了王爺法眼。」 「嗯?」他修長乾淨的手指輕輕叩著床榻,低眉淺笑,「本王還以為姑娘今日前來,是為得一次了斷。」他靜靜看她,笑意柔和得像春日微薰的暖風,輕輕拂過幽靜的湖面,惹一片旖旎。 煙絡原本目不轉睛地盯著他,此時竟下意識地往後一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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