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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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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蘿第一次來到劍湖宮,只見群山環擁著一潭幽深碧綠的湖水,高山平湖畔零星坐落著幾所紅簷碧瓦的寬敞宮室。雖然是夏日的天氣,山谷中卻極為幽靜,依稀可聞蟬鳴之聲。 顯慶跳下馬,指著湖上緩緩飄來的一葉扁舟對祁舜說:「臣已提前將皇上的行程告知冷宮主了。」 祁舜舉目遠眺湖水,浩渺的湖面上小舟輕泛水波,看似距離遙遠,不過盞茶時間就飄移到他們面前,搖槳的兩名清秀女婢皆是綠衫白裙,舟頭站立著一男一女,正是劍湖宮主冷千葉和衣國公主衣盈風。 冷千葉獨自立於小舟一側,臉上依然帶著那銀色面具,身姿挺拔,飄然若仙;衣盈風卻作男裝打扮,穿著一襲月白錦衣,滿頭青絲用銀冠挽起,手持一柄白底灑金摺扇,益發顯得颯爽風流,遠遠看去竟似一位翩翩公子。 他們二人看見祁舜及雲蘿,立刻命侍婢們放下船槳,冷千葉向後退讓兩步,謙和地對祁舜說道:「貴客駕臨,有失遠迎,請皇上和三公主登舟。」 衣盈風初次見到雲蘿,立刻目不轉睛地看向她,見眼前少女兩彎柳眉若遠山含黛,一雙大眼睛清亮如泉水,膚色白裡透紅,烏黑的秀髮像是最柔亮的絲緞覆蓋在光潤粉嫩的肌膚上,一身粉色素雅衣裳,發上簪著一隻金絲蝴蝶,除此之外沒有其他首飾,整個人看起來,甜美嬌豔又不失清純氣息,如同一朵早春二月沐浴著細雨的杏花。衣盈風暗自驚歎,心中不得不佩服這位祁國公主果然美麗驚人。 雲蘿不知道內情,見這位素不相識「少年公子」竟敢當著祁舜和冷千葉的面如此不避嫌疑,雙目灼灼地逼視著她,小臉立刻顯出尷尬的表情,將頭微微低垂下去。 祁舜早已身形微動越岸躍入小舟,回頭向她伸出手來,他廣袖輕拂,借力將她拉住,待她穩穩落上輕舟,才指著衣盈風,對雲蘿介紹說:「她是衣國的盈風公主。」 雲蘿驟然聽見這個名字,想起他們二人之間那一場不知真假的「婚約」,小手不覺顫抖了一下,她努力穩定心緒,很有禮貌地說:「幸會。」 衣盈風兀自緊盯著祁舜與她緊緊交握的雙手,雖然她明知這二人是親生兄妹,心頭卻隱隱泛起一陣極度不適的感覺,她碧色的雙瞳輕掃過雲蘿的臉,淡笑一聲說:「我早已聽說三公主美貌絕色,傾國傾城,看來傳言不虛,難怪荀帝與燕國太子爭執不下……」 冷千葉仿佛覺得她的話欠妥,轉向祁舜道:「表妹昨天剛好來到劍湖,聽說皇上與長公主將到,特此停留一日。你們都是劍湖宮的貴客,有話稍候到廳中再敘不遲。」 祁舜神情鎮定地看向湖面說:「淮南王之計謀告破,劍湖宮的訊息功不可沒。」 衣盈風的注意力果然轉移過來,略帶不滿之色說道:「只可惜我父皇終究還是對淮南王父子網開一面,只將堂兄貶出京城,沒有對他狠下處罰!」 祁舜聞言蹙了一蹙劍眉,黑眸深斂,沉默不語。 冷千葉靠近祁舜身旁,緩緩說:「淮南王無才無德,品行不端,盈風表妹被立為儲帝固然是眾望所歸,但是仍有少數內臣不肯心服。畢竟女帝立儲從無先例,舅父此舉只為安撫人心。」 衣盈風頗為不服氣,接口道:「女帝立儲又怎樣?難道他們以為我一定當不好這個儲帝嗎?哼,我如今偏要做幾件轟轟烈烈的大事情讓他們看看,還要將荀國強行占去的邊關四郡給奪回來!」 祁舜終於淡淡開口說:「衣國內亂剛過,人心不穩,不適宜大動刀兵。你若想與荀棲鳳決一死戰,最快也需要兩年的時間來準備。」 衣盈風似乎覺得他小看了自己,正要說話,冷千葉以眼神阻止她,說道:「荀棲鳳得姬、滕二國之助,的確不好對付。」 雲蘿聽他們三人談論國家大事,一時間插不上話,於是走到小舟另一端,一邊留心看那兩名劍湖宮婢女劃槳,一邊欣賞湖光山色。 眾人到達湖對岸的劍湖宮前,祁舜與冷千葉、衣盈風逕自向正廳而去,繼續商議他們未完的話題。 那兩名婢女放下船槳,對雲蘿恭聲道:「公子已準備好下榻之所,奴婢瀟離、汶瑤請長公主隨奴婢前往水閣歇息。」 雲蘿覺得她們的名字十分新穎別致,不像宮廷侍女們的名字那樣紅粉香豔,便微笑打量她們,猜測著問:「劍湖宮的人取名字,是不是都從水字?」 那頭戴珠釵的婢女瀟離不禁抿嘴一笑,答道:「公主實在聰明,我們公子性好山水,若是男弟子便從『山』,女弟子自然是從『水』了。」 雲蘿想起冷千葉風姿翩然之態,再細想他為身邊弟子取名的規則,以及劍湖宮內外簡潔幽雅的景致和宮室陳設,心中對他的崇敬之情更深,說道:「我真羡慕你們,不但能夠居住在這麼美麗的地方,還能得到冷大哥的指點和教導。」 汶瑤輕柔開口道:「公主是皇室貴胄,地位何等尊崇,臨安皇宮豈是我們劍湖宮能夠比擬得上的?奴婢們都是出身低微的不幸之人,承蒙公子救護才有今日,公主怎麼反倒羡慕起我們來?」 雲蘿聽她說話,料想她們同樣是冷千葉所救助的孤女,想起自己身世其實與她們並無任何差別,當初如果不是因為她具有「軒轅」這個姓氏,冷千葉必定會將她帶回劍湖宮,讓她成長成和瀟離、汶瑤一樣的女孩。這一次祁舜前來劍湖,目的是向冷千葉質疑軒轅劍之事,不知道冷千葉如何對他解釋。萬一祁舜得知她的真實身份,他會如何想?又會如何做?他能夠接受一個與祁國有世仇的亡國公主在他身邊嗎? 她想到這裡,只覺心口一陣發緊,搖了搖頭說:「其實,我寧願自己不是什麼公主。」 瀟離微笑著接話道:「即使公主不是公主,那份天生氣質也是遮掩不住的。奴婢曾見過幾個國家的公主、郡主,都不及公主美貌溫柔,怨不得我們公子每次回來都在我們面前不停誇讚憶念公主呢。」 雲蘿覺得與她們對話很有趣,微微一笑道:「冷大哥對我有救命之恩,我一向都很敬重他。你們這些話可別讓我冷大哥聽見,反而冒犯了他。」 汶瑤見雲蘿尷尬,忙道:「請公主恕罪,瀟離一向都被公子慣壞了,只會信口胡說……」 瀟離不知其中隱情,以為雲蘿不太喜歡她們開玩笑,略帶歉意地點了點頭。 夏時樹木蔥蘢,綠葉遮天蔽日,湖水一望無涯,波光粼粼,衣盈風因衣國皇宮來使求見,自去處理衣國內政,祁舜與冷千葉二人則並肩漫步劍湖之畔,靜賞無邊山水景色。 祁舜突然止步,向冷千葉道:「她和皇叔已分別離開臨安,你為什麼不去找她?」 祁舜言中所指的那個「她」,顯然是顏夕無疑。祁舜向來是一個執著的人,當時從祁晟口中沒有尋求到答案,他依然希望現在能從冷千葉這裡得到一線蛛絲馬跡,瞭解顏夕究竟有怎樣的魔力,能夠讓這樣兩名出眾的男子為她數年癡心不改。 冷千葉的表情隱藏在面具下,只聽他說道:「難道皇上此次親訪劍湖,只是為了打聽我們這些陳年舊事而來?」 祁舜露出一絲淡漠的微笑,說「陳年舊事往往隱藏著許多玄機,我對你和他們之間的陳年舊事確實很有興趣。皇叔不肯告訴我,因為我和他不是朋友,難道連你也不肯告訴我嗎?」 冷千葉沉默了一下,凝望著遙遠的湖心,緩緩道:「假如你真正體會過全心全意思念一個人的感覺,也許就不會問我們這樣的問題了。有些人或許只是遙遠的一眼,你都會覺得她和你一直很熟悉,熟悉到不必說話也能瞭解彼此在想什麼。」 祁舜的黑眸驟然閃動了一下,問:「顏夕就是這種女子?可是據顯慶所說,她似乎並沒有特別打動人心之處?」 冷千葉舉手輕輕摘下面上覆蓋的銀色面具,搖頭歎道:「她親手所制的面具件件都精緻無比……如果她沒有喬裝易容,天下為她癡迷流連者恐怕早已不計其數。況且她打動人心之處並非僅在一個『貌』字,如果你沒有親自見過她的真面目,永遠無法體會那種震撼的力量,「傾國傾城」四字亦不足以形容。」 祁舜不禁失笑,揶揄道:「我很多年都沒有見到你這麼失魂落魄的模樣了,看來是我眼拙,居然沒有看出祁國飛燕樓中竟藏著如此珍貴之物,你倒是形容看看,顏夕究竟是何等天仙絕色?」 冷千葉認真將銀色面具收好,凝視祁舜一眼,鎮定自若地說:「你若一定要我形容,我就不怕冒犯你了。慶安長公主如今之風姿與顏夕當年僅有三分相仿,你不妨自行想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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