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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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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蘿隱約記得,昨夜糊裡糊塗間似乎一直有人守護在側,卻沒有想到竟是祁舜,雖然二人有兄妹情誼,畢竟還是不妥,她想起靜妃昔日諄諄教導的公主禮儀,好一陣羞赧,不等小雨說完,早已雙頰緋紅,急道:「怎麼是他守護我?你為什麼不阻止他?」 小雨擔心雲蘿生氣,忙說:「都怨奴婢沒用,奴婢以為殿下親自替公主喂藥之後就會離開,誰知道他……」 雲蘿更加著急,抓著小雨的衣袖問:「你說什麼?他親自給我喂藥?我的衣服……他看見了?」 小雨心直口快,點頭說:「公主覺得藥汁太苦,奴婢又喂得太慢,殿下才幫忙扶著喂公主服藥啊!」 雲蘿左思右想當時的情形,不由粉面潮紅,說道:「都怪我自己不好,不留神生了這場病,你切記不可以讓母妃知道這件事,否則母妃一定會覺得我沒有聽她的話。」 小雨不以為然,直言說:「公主當時病得那麼重,娘娘怎麼會怪公主?要怪也只能怪殿下!雖說男女授受不親,但殿下和公主本是兄妹,偶爾親近一下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小時候我哥哥還經常背我上山采蘑菇呢。」 雲蘿忍不住搖頭,說道:「越說越不像話了,你明明知道我並不是他的親妹妹,也不是祁國真正的公主,況且他心裡並不願意親近我們,無論如何總該避嫌才好。」 小雨略帶不滿,撅著嘴說:「在奴婢心目中,您就是真正的公主,怎麼可以這樣妄自菲薄?」 雲蘿見她生氣,不禁嫣然一笑,哄著她說:「好,我以後不說就是了。」心中卻暗忖,「即使如此,我又怎麼會不明白自己的實際身份?母妃常常對我說,祁帝對我們恩寵有加,假如能有機會報答他的養育之恩,于情於理我都應該順從他的旨意。」 第一次見到祁帝和祁皇后的情形,令她至今記憶猶新。 十年前,一個下著茫茫大雪的寒冷冬日,祁王將她帶回祁王府,命人用心照料她們數日,教導她們皇宮內的各種禮儀規矩,直至年後春天,才將她們三人送入皇宮。 皇宮的金鑾殿一片金碧輝煌,御花園中處處花紅柳綠,宮娥們翠袖招搖,一陣陣香風拂面而來。金殿御座上端坐著一位身穿明黃色龍袍的中年男子,身邊侍立著幾位頭戴鳳冠、氣度雍容的美婦,雲蘿聽祁王稱呼,知道他們是祁帝和祁皇后及二位皇貴妃——永妃和靜妃。 雲蘿被靜妃選中後,曾與風菲、月芷等人一起在御花園中遇見過祁帝的大皇子祁輟、二皇子祁瀛和三皇子祁舜,她按照乳母的教導向他們叩拜呼喚「哥哥」,當皇子們身邊的內侍們笑容滿面地提醒他們向「妹妹」們問好時,那些幼童們的反應和表情卻很讓人意外。 祁輟傲然掃視了她一眼,對身後的內侍說道:「她不是本王的妹妹,本王只有兩個弟弟,沒有妹妹!」祁瀛更加直白,附和著哥哥的話說:「對,她們不是父皇、母后的孩子,是宮外撿來的野孩子!」年紀最為幼小的祁舜雖然沒有說話,但是他高傲的神情同樣昭示著他對這些「妹妹」的忽視和漠然。 從那一刻起,雲蘿幼小的心靈就已經明白,這些血統高貴的皇子們才是錦苑中的孔雀,自己只不過一株從宮外撿來的野草,能夠不受饑寒之苦已是萬幸,祁國「三公主」的頭銜,只是一頂看似榮耀實則毫無意義的空殼。 她在寂寞的西苑、失寵的靜妃身旁長大,沒有風菲那樣努力學習各種技能以獲得皇后和皇子們欣賞關注的「上進」心思;也沒有月芷深諳宮廷世故、察言觀色以博取祁皇后和永妃歡心疼愛的縝密心機,她早已習慣了被忽視、被冷落,就像生長在宮牆角下的野花,雖然不被人關注,卻活得單純而快樂。正因如此,她才會擁有那一雙令秦王祁舜驚訝的清澈雙眸。 次日,眾人按照計劃一路驅車前往東陵,雲蘿雖然感染風寒,退燒後並沒有特別症狀,祭陵典禮如期舉行。 這天的天氣十分晴朗,祁國各地司禮官員及東陵附近的百姓,約有萬人齊集陵外,遠望,黑壓壓的一大群人。 祁舜身穿一襲明黃色繡有雲朵的祁國儲君皇袍,頭戴一頂前後懸掛垂珠串的冠冕,在萬眾矚目下,隨著悠揚的禮樂聲,莊嚴肅穆地登上東陵高臺,代替祁帝主持祭陵大典。 雲蘿依照祭祀禮儀,換上祁國公主的鳳冠禮服,手捧一爐檀香緩緩登臺,她風寒初愈,身體虛弱,公主禮服上環佩、飄帶等飾物多而繁瑣,鳳冠上的寶珠串沉重無比,壓得她幾乎抬不起頭來,她跟隨在祁舜身後,勉強行走登上幾步臺階之後,只覺得頭暈目眩,一陣陣香汗浸透內衣。 祁舜登臺後,依序主持著祭祀典禮儀式,並沒有留意她。 雲蘿努力堅持著走完九九八十一級臺階,直到在祁國先祖牌位前端端正正跪好,才輕輕舒了一口氣。 祁舜跪地拈香禱告完畢,台下眾人高呼「萬歲」叩首行禮時,他發覺身旁的雲蘿竟然毫無動靜,不禁微蹙劍眉,冷峻的目光掃過雲蘿的面容。 雲蘿的小臉一片蒼白,粉嫩的額間滲出點點滴滴的汗珠,一雙明淨的眼眸帶著欣慰和堅忍之色,渾然不覺祁舜的眸光關注,她知道自己此刻應該與眾人一樣向祖宗的牌位叩首行禮,無奈頭重腳輕、身體重心不穩,只怕一彎腰就會跌倒在地面上,因此猶豫不決。 突然,她聽見耳畔響起一個男子淡淡的聲音:「這次跪拜就免了,暫時不會有人注意到你。後面的禮儀大約還需要半個時辰,你還能堅持多久?」 雲蘿愕然抬眸,祭台之上僅有她與祁舜二人,依照祁國禮儀,登臺祭祀時主持大典者不可以出聲說話,她見他居然違背祖制開口詢問自己病情,自己卻不敢輕易回答他的話。 祁舜面容沉靜,沉穩低聲說:「你若是頭暈禁受不住,不如趁此機會下去歇息。」 雲蘿雖然感覺身體不適,畢竟是第一次奉祁皇后旨意代替她祭陵,心中對此事極其重視,不願中途退場,所以就輕輕搖了搖頭,示意無事。 祁舜見她執意不肯離開,淡然說道:「既然如此,你就要努力堅持到禮畢之時,不可以有失儀之舉。」 雲蘿聞言,向祁舜凝眸一笑,點頭應允。 祁舜將眸光轉過,不再看她。他循著祭祀樂音站起時,雲蘿知道自己也應該隨同站起來,無奈跪得太久,感覺有些頭暈目眩,好不容易站直了身體,忽然覺得重心失衡,整個人幾乎要向高臺後方傾倒下去。祭陵事關重大,她身為祁國公主,如果不慎跌下高臺讓眾人看見,一定大大有損祁帝和祁皇后的顏面。 驚惶失措時,她只覺腰間微風驟起,有一種柔和的力量將她穩穩托住了。她借助這股力量定了定神,努力站穩了腳跟,悄悄往旁邊一看,發覺祁舜左手寬大的禮服袍袖正微微揚起。她明白了,剛才是他暗使內力相扶。她告訴自己行動要更加小心,不敢再出絲毫差錯。 雲蘿一直支撐到典禮完畢,前來觀禮的祁國官員和東陵百姓們向祁舜和雲蘿叩首後依序散去,祭台附近只剩下隨行的皇宮侍衛及奴僕諸人,方才暗自安心。不料,她緊張過度之後突然放鬆下來,反而覺得整個人都像虛脫一般,身子一軟,跌倒在祭台附近的地面錦氈上。 小雨一直在祭台下關注雲蘿的舉動,見此情景急忙高聲大叫道:「公主小心!」 祁舜聽見身後一聲驚叫,一轉頭,瞥間雲蘿已匍匐在地,表情痛苦。他迅速彎腰近前,以一手扶起她道:「你怎麼了?」 雲蘿聲音低微地說道:「對不起……是不是有很多人看見了?」 祁舜凝視她片刻,突然伸手將雲蘿抱起,向東陵外的馬車停靠之處走去,一邊走一邊安慰雲蘿,說道:「沒有人看見你暈倒,你不用擔心。」 雲蘿被他橫抱而起,感覺身子輕飄飄離地,耳畔風聲呼嘯,早已嚇得玉容慘淡,只好緊緊合上雙眸,慌亂之中胡亂揪住他的禮服前襟,低聲說:「我,我自己能走路……」 祁舜仿佛沒有聽見她小貓般溫柔的低語,反而舒展雙臂讓她依偎在自己胸前,說道:「別怕,我不會讓你跌下去。」 雲蘿從未與男子如此親密接觸過,心頭懵懵懂懂,不知該如何應對他的舉止,一時間不禁面泛潮紅、呼吸急促起來。她額頭微帶汗珠,發間卻散發出一種淡雅的清幽香氣,顯出一種奇異的嬌柔姿態。 祁舜似乎並沒有發覺她的尷尬心思,只是泰然自若地抱著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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