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月上重火 | 上頁 下頁 |
一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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適兒的哭聲很快消失在夜風中。 雪芝抱著上官顯,渾身發抖:「顯兒,顯兒。娘在這,你不要怕,娘立刻帶你去看大夫……」 上官透一下坐在地上,像是一顆被抽了根基的大樹,轟然坍塌。 濃濃的血腥味彌漫在空氣中。從初入江湖到現在,雪芝見過不少殘酷血腥的場面,但沒有哪一次,在熱血流淌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她會像這次一般感到刻骨的疼痛。 一如被斬了食指的疼痛。 她抱著上官顯,一路往外奔跑。 孩子早已不哭了。兩隻緊緊握住的,饅頭一般的小拳頭,也松松地垂落在空中,癱軟地搖晃著。 月白風清的夏夜,晚風微涼。 天星河在寂寞的月下泛著粼粼的波光,一艘艘小木船整齊地排列在岸邊,隨著波浪輕輕搖擺。 「顯兒乖,不會有事的。」雪芝一邊拍著上官顯小小的身體,一邊用力砸殷賜的門。 殷賜打開門,略顯吃驚地看著雪芝: 「雪宮主,你這是……」 「行川仙人,我,我兒子,他被人打中一掌,傷得很重……求求你,一定要治好他!」 「雖然我很想治,」殷賜眯著眼,看了看雪芝懷中的上官顯,「但我也說過,不治死人。」 160 一夜之間,好像什麼都變了。 雪芝二十年人生中,從來沒有哪一夜,像這一晚這樣絕望。她抱著顯兒的屍體,坐在歲星島的河岸邊,想起了很多事。 在適兒和顯兒尚未出生的時候,她和上官透整天為了自己堅持的名字爭吵。孩子們出世以後,他們又為了誰聰明誰笨爭吵。顯兒是一個剛出生沒多久就會叫爹娘和哥哥的聰明孩子。雖然她嘴巴上總是說著適兒好,但她知道,長大以後,顯兒一定會很有出息。 她每天都在幻想著他們一歲的樣子,兩歲的樣子,三歲的樣子,讀書習武的樣子,成人的樣子,娶親的樣子,長成男子漢的樣子……看著他們天真而又純淨的大眼睛,不厭其煩地做著相同的夢,她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而他們,是上蒼給她最美好的恩賜。 而那雙大而明亮的雙眼,此時緊閉著,再也睜不開了。 這時,淡黃色的燭光照亮了地面。 熟悉的腳步聲漸漸靠近。 上官透提著紙燈籠,在雪芝旁邊蹲下,伸手,輕輕撫摸著顯兒茸茸的頭髮。 燈籠微弱的光照映在河面,瑩黃的波光一起一伏,兩人的呼吸一起一伏。 「芝兒。」上官透的聲音壓得很低很低,「顯兒的事,以後再說。現在要緊的是救適兒。」 雪芝沒有回話。 晚風揚起雪芝兩鬢的碎發,還有她輕飄的衣角。 「這一回釋炎叫我去,必定是要取我性命。我就算去送死,也未必能救回適兒。」 雪芝像是沒有聽到一般,只是有節奏地拍著顯兒的背。她淡黃色的衣服,早已被鮮血染紅,融為一體。 「所以,我們不能莽撞行事。明天我們都起早一些,去搬救兵。午時三刻,我們在光明藏河上游集合,然後我一個人去河心亭。如果發生什麼情況,你就帶著人沖上去,知道麼。」 雪芝依然拍著顯兒的背。 釋炎來之前,上官透對她說的話,她記得。 他還會關心適兒麼? 她嘴角輕輕揚起,笑得很是嘲諷和尷尬。 何況,此時此刻,她再也不願意想任何事情。 她不曾回頭看過上官透。風聲也將他聲音中的異樣蓋住。 晚風微動,青草飄搖。 上官透有很多話想要對她說,只是無法開口。 他雪白的衣襟早已被淚水浸濕。 「芝兒。」 他輕聲喚著她,她還是沒有回頭。他在岸邊的沙地上小心翼翼地了一行字,再輕輕用手擦去。然後他說:「我走了。」 將燈籠往前攏了攏,起身離去。 腳步聲漸漸消失。 雪芝面頰貼著顯兒的額頭,熱淚大顆大顆落在他的臉上。 天星河清澈深邃,像一首低沉的挽歌,寫滿了雲山樹影,春秋枯榮。 夏風清涼柔軟,像一場惆悵的夢境,帶走了雨露,帶走了薄沙,還有他寫下的,她永遠也看不到的「我愛你」。 次日,天方亮。 少林寺。 方丈室。 釋炎脫下夜行衣,換上袈裟。柳畫正捂著適兒的嘴,想方設法讓他安靜。 這時,一個男子的聲音便從窗外傳入: 「事情辦得怎樣?」 「孩子已經到手。」 「怎麼只有一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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