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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你說。」

  「我們認識也有三年多了,你喜歡過我麼?」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的青色已經退到了頸間。雪芝的心情越來越沉重,只吃力地吐出幾個字:

  「喜歡過。」

  「如果這一生我沒有那麼多女人,沒有做過對不起奉紫的事,你不是重蓮的女兒,你不是重火宮的宮主,你會不會願意和我在一起?」

  「會。」

  「如果我還有命能活下去,你會和我在一起麼?」

  「不會。」

  「為什麼?」

  「因為奉紫。」

  「果然。」上官透笑得很無奈,「這個時候了,你都不願意撒謊騙騙我麼。」

  「我不願意騙人。」雪芝在他身邊坐下。

  看著他越發蒼白的面容,還有失去顏色的嘴唇,她再忍不住,輕輕靠在他懷中,摟住他的腰:

  「不能和你在一起……但是,也不可能再愛上任何人。」

  105

  上官透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坐直了身子,訝然地看著她:

  「芝兒,你確定……是在跟我說話?」

  雪芝不說話,只是將他抱得更緊了一些。

  陽光黯淡。在南方的雲霧中,叢林緘默無聲,唯有孤單的大雁叫得分外淒婉。這個時節,仿佛萬物蒼生都在悄悄的哭。

  她依然清晰地記得,十六歲時,第一次看到上官透,也是在十月間,英雄大會會場上。那時他裹著雪白的斗篷,非常君子地為她出面,卻惹她厭煩。

  直到這幾日,兩個人單獨相處了這麼久,雪芝才發現,自己在這個人身上付出的感情,已再收不回來了。

  只是秋季過後,冬天就要到來。

  「你說得沒錯,若沒有那麼多事要做,我大概會希望自己能跟別的姑娘一樣,不用沒日沒夜地練武,守著父母長大,然後嫁給一個值得託付終生的男人。如果我能選擇……希望那個人是你。」

  上官透有些無措地看著她。

  倏然間,他將雪芝緊摟入懷,深深吻住她。

  太陽高掛天空,早霜已經融化。林木在走向光禿,老樹孤零零地站立,秋風早已刮下了它們的衣裳。於是只剩下一塊塊青褐色的苔蘚,蓋住它滿身的皺紋。

  蕭索的秋季,臨別的剖白焚燒了一切。

  兩個人不知擁吻了多久,才戀戀不捨地分開。

  上官透撫摸著雪芝的長髮,像是極度疲倦一般,眼睛半合著,靠在岩石上:

  「不知道是怎麼了,身上一點也不難受,只是覺得很困。」

  雪芝猛然抬頭:「不行!」

  「我只睡一會兒。」上官透握住雪芝的手,慢慢閉上眼睛,「……真的很困。」

  「不行,不行,不能睡!」雪芝用力搖晃他的肩,急道,「不要丟下我。」

  「永遠不會的。」上官透閉著眼睛,聲音越來越虛弱,嘴角卻掛著一絲笑意,「芝兒,我也愛你……」

  到最後,她已經完全聽不到他的聲音。

  林間,河水渙渙流動。除此之外,只剩孤雁哀鳴,偶爾會劃破一片寂靜。

  也是同一時間,雪芝心中突然有一種感覺,令自己都感到害怕。

  上官透合眼的一刻,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意義。

  孤雁在空中徘徊了許久,又撲撲翅膀,飛離了樹林的高空。

  雪芝伏在上官透身上,哭得撕心裂肺,哭聲回蕩在只剩下水聲的叢林間,顯得蒼涼且悲戚。

  大爹爹說,難過了可以哭,只是哭過了還要上路。

  哭過了……還要是上路。

  林子很大,枯葉很小。

  天下很大,她很小。

  可是不知道將來的日子裡,她還可以用什麼事來激勵自己,在這片無邊的天下活下去,堅強走下去。

  「都走了,全部都走了。」雪芝一邊擦拭眼淚,一邊自言自語道,「透哥哥,如果有來生,我們一定會在一起一輩子。」

  她輕輕掰開上官透握住自己的手指,雙手捧住,握在手心:

  「……一定會的。」

  「為何要等到來生?」

  「因為你已經——」雪芝說到一半,猛然抬頭。

  「我不相信輪回這樣的事。」上官透坐起來,將另一隻手也搭在雪芝的手背上,「人的一生只有一次,錯過就再也沒有了。你既然這樣喜歡我,那就跟我在一起。」

  雪芝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你……沒死?」

  「我剛就說了我是要睡一會兒,幾時說要死了?」

  「可是,剛才你脈搏都停了。」

  「我覺得可能是解藥的原因,我剛真失去知覺了。醒來就聽到你在哭。」

  「你不是說沒有找滿非月要解藥嗎?」

  「我有說嗎?」

  「我沒說。」

  「你不是說只有一天的時間,毒性就會擴散到全身嗎?」

  「是的。」

  「你都這麼說了!」

  「有什麼問題嗎?」

  「……」

  兩天后,蘇州。仙山英州。

  裘紅袖一邊令人上菜,一邊點頭道:「這麼說,一品透拿美男來威脅滿非月,效果還好得很了?」

  「是啊,既然都從裡面逃出來,解藥肯定是到了手。沒把握的事光頭從來不做。妹子是笨蛋,兩句就被騙到了。」仲濤探頭出去,看到站在河邊的兩個人,「只是不知道光頭到底從她那裡騙了什麼,怎麼到現在還在鬧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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