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妖殤 | 上頁 下頁
七四


  正暈忽著,涼已冰冷的清嗓攜著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磅礴氣勢,猛地貫穿入耳:「吃吃吃!什麼東西都吃,天譴還沒來,自己倒把小命折騰掉了!」

  我戚戚然地瞅了他一眼。

  暴怒的涼已,面色鐵青的涼已。我知道他討厭我,見著我向來沒好臉色,在他心裡蒼蠅蚊子都比我可愛,至少不給他惹麻煩。

  沒了我,他是不是就可以和明珠仙子比翼雙飛,再也不用管我這拖油瓶。

  不過,仙緣又不是我自己要牽的!

  「嗚哇——」我驀地大哭出聲,一把鼻涕一把淚,統統往涼已身上抹去。

  「藍小羽!」他怒喝,一張俊臉忽青忽白,吼聲卻後繼無力,化成一聲低低的自嘲,「我真是有病,你要死要活,與本座又有何干!」

  瞧瞧,這叫什麼話?一點同胞愛都沒有,小仙我若不是頭暈眼花全身無力,定要教他好看!

  恍惚中,瑞氣金光閃閃,似有天兵天將列陣而來。是來抓我的嗎?本能地轉身想跑,又是一陣恍惚,明珠仙子仿佛也來了。那一襲霞衣靠進我,甜美的嬌嗓冷冷道:「藍小羽,你天天纏著他,這禍事兒擔著,連他都要被你連累去,你真是沒心沒肺!」

  「我沒有!不要……不想連累他……」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只要你點頭應了,便與他再無瓜葛。」她神秘地說著,如催眠般,我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接下來便陷入無邊的黑暗。

  「嗚……」一團黑暗中,無數的女子哭聲嚶嚶切切,悲傷欲絕。

  我遁著哭聲一路而去,那條路,仿佛怎麼走也走不完:「誰?是誰在那裡啼哭?」我大聲詢問。

  「誰……哭……」回音空蕩蕩地飄蕩起來,讓我的小心肝也七上八下起來。

  哭聲越發地大了起來。

  順著一點微光,我拔腳跑了起來,登時看著讓我驚心動魄的一幕——

  無數個女子抬起臉,望著我,哭泣道:「仙子救命,救救我們!」嘖,這麼多個女子眼巴巴地瞅著我一人,讓我心裡有點冒虛汗啊,不知怎麼,就覺著分外詭異。

  「你們是誰?怎麼在我夢裡?」

  「我乃是譽王府的丫鬟小靜……」她們均是二八年華的少女,面容姣好,卻捂著臉,哭得好不傷心。

  譽王府?這名兒好熟,可不就是鬧妖的那個王府!莫非那妖怪被震天鼓引了天雷劈了,還能作怪?

  想到這兒,我怒意勃然,登時忘了開始尚覺著怪異的地兒,上前兩步,我剛要細細問來,就見著剛才說話的女子猛地朝我撲來,「受死吧!蓮花仙侍!」她面目猙獰,塗著蔻丹的指甲化做利刃,狠狠掐緊了我的脖子。

  痛!好痛!

  是夢魘!

  自我成仙之後,不知多少年沒見著髒東西,不想第一次撞見,卻在我毫無防備的時候。當真是……天要亡我嗎?

  我從她亮得妖異的眼瞳中,看見自己的脖子淌出鮮血,透過她的指縫,一點點在地積成小泊——這,就是明珠仙子說的再無瓜葛嗎?如果這樣可以與涼已再無瓜葛,不會連累到他,那我,何苦掙扎。

  四

  天空灰濛濛,長長的橋索,像是怎麼也走不到頭。

  火光熊熊,銅紅色的迸濺出紅彤彤的火舌,張牙舞爪地躥出數十丈高,倏忽又滅下去。無數個聲音尖叫著、哭喊著,連成一片。

  「嗚——」驀地,一個尖銳的哭號,刺得我耳朵冷不丁就是一陣鈍痛。

  我一臉同情地瞅著引渡的鬼差,一雙手用力搓搓幾將震壞的耳朵。嘖,就這一嗓,那人生前定是當紅花旦的料兒!

  涼已總說天庭那些樂仙們嗓音不夠高亢,戲文聽得人昏昏欲睡。這不,地府這樣的人才比比皆是!閻王那老兒定是藏私,天天坐在後院裡嗑嗑瓜子,聽聽戲文,這日子就這麼打發了。

  「蓮花仙侍不在天庭逍遙,怎麼來了地府?」一個清越的男嗓倏地傳入耳裡,遁聲望去,那青衣束髮、徐徐行來的俊秀男子,可不就是黑無常。

  「一言難——盡——啊!」我玩心忽起,靈機一動,學著戲文裡的戲子,就這麼吊了一嗓子。

  黑無常一愣,嘴角抽搐了下,上前攜了我邊走邊道:「先前涼已上仙來地府要人,我還當是玩笑,不想蓮花仙侍果然到了地府。」

  「涼已?」

  「上仙總說蓮花仙侍心性不定,喜好玩樂。在下卻覺著仙侍性子率真可愛,頗為難得。」他引我走了一段,揮袖之間,暗消光起,我倆已是身在一片桃花林間。

  繁華落錦,碧草成茵。

  光可鑒人的青石上擺了一局殘局,涼已正拈子沉思。清風旋過,衣若蝴蝶,發似流泉,嬌豔的桃瓣紛紛,綴在他發梢衣角,我竟是看傻了。

  黑無常迎了上去,向他躬身說了些什麼。涼已從容起身,淡定的眼眸轉向我,看得我一陣心虛,又是回頭拔腳就跑。

  「仙侍且慢,這地兒的結界你闖不過的!」黑無常的警示來得晚了些,「砰」的一聲悶響,我額頭已然撞上了一層比石頭還硬的東西。

  黑無常,我恨你!

  你設結界就設唄,為什麼要設透明的結界?

  我淚眼蒙矓中,竟聽得涼已那方傳來「哧」的一聲輕笑。是我眼花了嗎?為什麼會看見涼已的唇角微不可察地鉤起?

  黑無常趕過來正要扶我,涼已白衣一閃,擰小雞似的把我給提溜起來了,黑無常收回手,解釋道:「地府的結界比別處都堅固些,讓仙侍受傷,在下惶恐。」

  「使者無須自責,都是她自己不懂事,還勞使者抽出時間接待,涼已有愧。」

  兩人一答一唱,徹底把我這傷者丟到了爪哇國去了。

  我張嘴剛要話說,涼已先在我耳尖上狠狠掐了一下,警告的冷眼剮得我遍體生寒,俊容上依然是從容自若的輕笑:「既是如此,蓮花仙侍我就帶走了,多謝使者招待。」

  咦?不是應該送我去投胎嗎?

  帶走?帶我到哪裡去?

  「藍小羽啊藍小羽,你腦袋真的進水了嗎?身為仙侍,居然被個夢魘暗害了。若非我趕得及時,你這條小命就算玩完了。你有多少條小命可以玩?偷了雷神的震天鼓也就罷了,到了下界亂吃東西,到最後居然被夢魘給逼出仙體。你真是能耐啊!」

  奇怪,明珠仙子呢?還有那些天兵天將怎麼都沒了?

  許是被我的不開竅氣的,他把兩片薄唇緊緊抿了又抿,終是一聲歎息:「其實……明珠仙子都是誆你,說什麼震天鼓不得偷用,騙騙初登仙界的小仙也就罷了。你好歹也在王母座下混過些時日,怎麼還是不禁騙?」

  「你是說,我不用遭天譴?」我大驚,愕然看著他。

  「不用!」

  「那些天兵天將不是來逮我的?」

  「琉璃國的國師竟敢用毒果子毒害當朝國主,天子天命,豈容如此兒戲。那國師本就是妖孽化身,天兵逮的是妖孽,我倒不知你何時變成了妖孽。」

  他聲音裡滿是濃濃的嘲諷,我卻只覺晴天一道霹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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