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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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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彈指的一刹那,又或是一世紀那麼遙遠,當我再次抬起頭,我已經沒了當初心緒的浮動,心如死水般波瀾不驚。 看得出,輕辭對女影的消失,有著淡淡的疑慮。他沒說一句話,只是眸光清淺地看著我,那目光中有許多欲言又止,他卻忍了疑惑,一言不發。 我移目不再看他,揮袖,無妄之境的亂石嶙峋,天地蒼茫紛紛剝落。 光消暗漲,再睜眼時,身邊青山綠水,鳥雀紛飛。 看似風景獨好,我知道這是無妄之境的氓地。氓地與天宮離得最近,就像人世間的窗紙,薄薄一層,看著蒙了光亮,就似兩個世界。然而,只要你能找到窗紙所在的位置,輕輕一捅,便是另一個乾坤。 我抬起頭,看著氓地高聳入雲的山,心便如此時的山,雲霧繚繞,連自己都不知山高何極,心是何情。只是看著,就想到了自己這一世的種種。 真似鏡花水月,荒唐的一生。 我沉默半晌,轉頭對蘇慕水道:「神君既是醒來,何不睜眼見一見。」聲音生疏淡漠仿如路人。 我清晰捕捉到蘇慕水微微一動的手指,果然,他早就醒了。 到現在,他還在騙我。 我握緊手中的長劍,指尖掐入掌心,指節泛出微微的白。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吐出,似用盡全身的力氣,話到齒尖,卻只成薄涼一句:「神君,你當年為何嗜殺成性?」 為何要陽奉陰違,包藏禍心? 為何要欺淩百姓,血洗人間? 為何……為何最後要騙我歡喜,又碎我心? 太多的為何是我心頭紮上的尖刺,時時刺得我鮮血淋漓,說不出的痛。 蘇慕水雙目閉合,似在昏迷。 輕辭眼波流轉,他上前兩步,似想握住我的肩,聲音清冷,緩緩道:「燕非,他中了女影的毒……」 「不要過來!」我驀然冷喝,手中的寶劍出鞘,綻放出雪亮的寒光。 輕辭果然頓住,只是眉眼間,閃爍著我不懂的光芒。 我現在不願猜,更無力去猜他想些什麼,全部的注意只停留在蘇慕水的身上,我厲聲道:「蘇慕水,起來呀,當年殺我,你不是很厲害嗎?女影的毒對龍神之子是沒用的,你還在欺騙我什麼?」 越說,越無法抑制心頭怒意,寶劍疾如閃電直襲蘇慕水而去。 揮劍的時候,女影記憶中,關於前世湮蘭仙君被辟邪宮主人親手刺中心口的一幕幕,緩慢無比地回放在心中。揮劍的時候,護我的情景讓我心痛。直到我的劍,越來越快,越來越狠厲,才能稍稍紓解心痛的感覺。 為什麼要騙我? 為什麼會殺它們? 蘇慕水,為什麼? 天光倏地籠下了一片血色,分明是青山碧水,世外桃源似的氓地,此時在眼中卻變成了蒙著血霧似的一片乾坤。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又陌生聲音如響雷般,在氓地憑空傳來—— 「燕非,不要!」不是輕辭的聲音,更不是蘇慕水的嗓音。 無妄之境的厲害我是知曉,若非女影洞察世間萬物,與我融為一體,我根本沒有突破虛地、妄地的能力。 是誰?竟能來到氓地? 2 一股說不出的危機感在心中濃濃彌漫,一道犀利的光驀然從眼角閃過,再回神時,我看見辟邪宮中的小妖徹歌忽然擋在蘇慕水身前,接下了我這一劍。 他幾個撲滾,狼狽地匍匐在地,一把抱住我的腳,焦聲急道:「燕非不要!」 「你做什麼?」 我歪頭看他,徹歌額上因疼痛滲出密密的汗珠,卻咬緊蒼白的唇,一雙眼倔強地看我,焦急道:「燕非,你不能傷他!」 他竟然幫蘇慕水說話? 徹歌與蘇慕水,何時來的交情? 當初在辟邪宮,藍小羽說,我托徹歌去尋天讖箋,我何時托他做過?後來他在我石苑神神道道,不知弄著什麼,恐怕那時便已成蘇慕水的棋子。 我心思急轉,暗暗掐住指尖流竄的戾焰,一言不發。 上前兩步,手中化出一把匕首,捏在左手,半蹲在蘇慕水身前,我看著徹歌,冰冷道:「我為何不能傷他?從他親手殺我那一刻起,我與蘇慕水便已恩斷義絕。」 最後四字,從齒尖迸出,是無盡的恨。 大風呼嘯著從指縫錯落刮去,揚起我額角的碎發。 徹歌看了我一眼,似驚嚇的小獸,陡然鬆開抱著我的雙手,迅速後退兩步。還沒等退遠,他忽然想到什麼,慌忙道:「你誤會了!」 「誤會什麼?」 我手中握著匕首,在蘇慕水面頰刷地劃過一道傷痕,看著殷紅的鮮血從他面頰淌下,心中狠狠地抽了抽,可旋即,心痛卻被恨意取代。我笑,淡淡道:「蘇慕水曾說,我兒時頑劣,只是聽人說辟邪刀槍不入,便取了天下神兵利器,只是為了試試到底有沒有東西能在他身上留下傷疤。」 手中的匕首上鑲嵌著亮晶晶的寶石,在湧動的雲光下,色澤幽暗莫測。 那時候,我不過不小心用寒玉石在他額上留了傷疤,他說我蓄意而為。 他喜歡著燕知,便能棄我於不顧? 前世的他,負情於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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