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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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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答得理所當然:「自然是回辟邪宮。」 「然後呢?」 「然後該幹什麼,就幹什麼?」 碧水君用摺扇敲敲掌心,口中歎道:「你還是這副漫不經心的模樣。」 「說我?你也沒見得好到哪裡。」 這話極自然地說了出來,我壓根沒想過會有什麼後果。就見著碧水君眼神一亮,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聲音有些急切地問:「湮蘭,你都想起來了,是不是?」 他這一迭聲的「是不是」太過急切。 我抽出自己的手腕,搖頭笑道:「我是下界小妖時燕非,碧水君您走眼了。仙是仙,妖是妖,若是連一點法度都沒有,天規何以執行?」 他聽我回答,怒得滿面發青,一把甩開我的手,狠狠道:「從三千年前的蝕月日,到近些月來你遇見的火靈君、怨胡,還有藍小羽和龍君,經歷了那麼多事兒,若真是一點兒也沒想起來,我真的半點也不信。」 碧水君咬牙切齒:「失望?對,我很失望!」 「是即是,非即非,仙君不必太過執著。」我看了他一眼,躊躇了下,留下這麼句話。不管是當初的湮蘭,還是如今的燕非,早已物是人非事事休。 蓮池中的蓮花,開得真是粲然。蓮葉荷田田,從淺綠中抽出一抹抹純淨的冷白,空靈中染了幾分薄媚,搖搖曳曳。花開花敗多少年,是歲月無損,今夕敗,明朝開。 這蓮池,在凡間也有一段古遠的傳說。 「傳說數萬年前,天與修羅征戰不休,戰火連綿,無日有止。那時的上界四方戰神駐守天門,十二個時辰,似乎每個時辰,都伴隨著廝殺呐喊,夔皮大鼓震天而響,咚——咚——咚—— 「即便是上界,生死輪回也是一種必要,有仙君死,自然有仙君生。蓮花池歷經萬年,出生了一位白露仙君,他悲天憫人,天生有著治癒萬物傷痛的能力。雖然這位悲天憫人的仙君不得不聽從天帝之命,與同僚們同赴戰場,但他是仙醫,只會救命。」 我嘴角翹起一絲微笑,探手在蓮花池中,心中禁不住沾染了淡淡的嘲諷。 曾有人對我說過—— 生與死,也不過是天命輪回的一種傳承。這樣的寂滅重生,既是滅亡,也是延續。 可惜仁心者,從來看不透、參不透,便是徹悟了,也不悔改。 我拈花一笑,眼前似浮現了萬年前的天界模樣,緩聲娓娓道來:「日子這麼一天天地過,白露救人,不分敵我。他救過多少仙君,便救過多少修羅君。 「天河畔的花草受了血肉的滋養,越發的宣燦奪目。 「天河邊的白衣仙君一如既往地用著他的仙術,撫慰著傷者的病與痛。 「這天,他救了一個奄奄一息的修羅女。 「修羅女法術高強,心中卻極其固執,她堅信天界佯善,根本不會有天界的仙君會如此好心,救治修羅族人。她拒絕白露的好意,不僅不食白露採集的仙果,更拒絕白露為她療傷。就像是一隻受了傷、渾身戒備的小獸,以尖銳的爪牙拒絕任何人的靠近。 「白露不忍她日漸消瘦,為她費了好大的心思…… 「漸漸地,修羅女終於相信白露,願意他靠近自己,為自己療傷、奉果。 「人非草木,何況修羅族如此愛恨分明的種族。朝夕的相處中,女孩漸漸喜歡上年輕善良的天界敵人。 「她似乎忘記自己原是修羅族人,冰塊似的心在漸漸融化。白露為其他仙君們療傷時,她甚至還會為白露整理那些青碧油綠的草藥。 「在她傷好離開天界的時候,天帝得知白露救了一個不該去救的人,女孩的身份竟是修羅族所向披靡的幼王。 「與敵私通的重罪非同小可,天帝一怒之下,將白露貶下凡間。 「此時,修羅女……也就是修羅王,在白露的感染下,心中的暴戾褪去。她原已決定與天界休戰,可沒想竟得知了白露遭貶的噩耗。自己傾慕的那個人重入煉獄前往輪回,還不知要受多少磨難苦楚,修羅王悲痛交加,這一悲痛,戰火再起。 「我已等君三千年,此心化作西嶺雪。 「這一刹那,見到愛人的她,對天帝三千年的積怨悄然如雪融化。 「修羅王的心很小,容不下太多,她只想與白露仙君在一起,廝守終老。 「可惜世上的事兒,總有這麼多的不如意。就是這位悲天憫人、善良羞澀的『白露仙君』卻親手將銳器刺入女孩脆弱的心臟……他不是白露,只是太白金星用蓮花與藕節做出的人,沒心沒肺。 「修羅王悲慟嘯天,聲震百里,真真是死不瞑目。」 故事說完了,看碧水君的模樣,似乎是意猶未盡。 相愛不能相守,有緣卻是無分。 三界最淒美的故事,便是發生在蓮花池畔。 我頓了頓,冷然道:「這個蓮花藕節所生的小仙雖然有白露仙君的姿容與相貌,卻沒有白露仙君的魂魄。他和白露仙君,看似相似,卻是兩個渾然不同的存在。如果是白露仙君,萬萬不可能傷人,可他卻沒有那麼多顧忌,因為他不是白露。所以無情無愛,才能毫無顧忌地這麼一刺……」 上界的傳說,總是悲多於喜。 這個故事,其實還有最後的結局…… 我吞下的話音中,是修羅王臨死不瞑目,嘯天時發下了最惡毒的詛咒—— 「孤大恨!孤咒這天界諸仙,愛不得、恨不能、心肺全無。相知不能相守、相思不得相見、相愛永成陌路、曆千世劫,便是愛恨得正果,也要傷無辜、成憾事!」 這樣的詛咒,似最剜骨的寒。 我不知這樣的詛咒是否存在,只是聽聽,卻也覺得有說不出的懼。 既是懼了,不如退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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