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妖殤 | 上頁 下頁
二四


  並非我托大,只那次妖界大劫,我壓根睡了過去。妖的壽長千萬年,短短七個月,只覺時光倏忽,如河底金沙般「嘩啦啦」地從指尖漏過,只是瞬間的事兒,還沒反應,大劫已過。

  如果天劫和蝕月日一樣,我自然無甚擔心,於是燕知唉聲歎氣,很是愁苦。

  她偶爾也興致勃勃地拿了新衣、首飾給我,只說整日見著我從來是一襲灰衣,連著頭髮也是緞帶隨意一綁,極是簡單,沒個姑娘家的模樣。咳,又不用招蜂引蝶,要姑娘模樣作甚?

  我覺得我這樣很好……

  燕知是個好孩子。她對我真是沒得說了,可就是看不上這群個小妖侍童。有侍童們在時,她便一言不發,清冷無比。縱然如此,這些沒見過世面的小侍童們卻把她崇拜到骨子裡去,道一聲神仙姐姐也不為過。

  我原以為巫師師與她有淵源。最後發現,這倆居然在我面前玩陌生。看他倆那彆扭樣子,我都覺著發虛,偏偏騙倒了一溜兒小妖侍童們。我自不會告訴大夥兒,與巫師師在聆秋苑幽會那個是我妹燕知,即便偶爾猜中燕知,大夥兒都道以燕知的眼光,斷然看不上巫師師。

  巫師師一臉不服,終究忍下。

  就這兒,還來了個不知情的小妖……

  「燕非,你知道燕知小姐可有什麼中意的人……」

  他羞紅著臉,扭扭捏捏地打探軍情,正是恁熱的氣候,我困倦地閉著眼,用手帕抹了抹額上的汗。他立時拈過鵝毛扇,殷勤地扇著:「燕非,你若是知道,就告訴我吧!」

  少男情懷總是春哪!

  我叼著侍童遞到嘴邊的水葡萄,困乏地眯著眼,含了冰潤潤的葡萄,長歎一口氣:「不知。」

  「不知,怎麼不知,你可是她姐姐,一脈相連,你怎麼會不知!」小侍童急了,丟了鵝毛扇,臉紅脖子粗就和我爭了起來。

  巫師師坐在一邊,有些得意地偷偷樂著。

  我無奈,道:「不知就是不知,還需要理嗎?」

  旁側一溜兒侍童,徹歌、流碧紛紛擁了過來,嘻嘻哈哈地笑鬧起來:「雲端,你喜歡燕知小姐呀,那可是帶刺的薔薇,憑你呀,別想了。沒瞧見人家一雙美眸兒滴溜溜地只瞧著蘇公子。」

  什麼蘇公子?恐怕是巫師師吧!

  我撇撇嘴,不以為然,只覺著五千隻蒼蠅在耳邊「嗡嗡嗡、嗡嗡嗡——」

  「我說燕知看蘇公子那眼神呀,柔得幾乎可以滴出水來,說不準是意欲染指,你們還不信。她還裝著不喜歡蘇公子,也是一不開花的水仙,忒不厚道。」

  他們笑得明媚,我笑得也燦爛——

  一群小鬼,我當是精明著,原來一個個眼拙得很!

  某妖突發奇想:「嘿嘿,你說他們雙修過沒有?」

  流碧似笑非笑地瞅著他,語氣是七分的感歎,三分的不屑:「人家雙沒雙修過,我們哪兒知道呀。」一轉臉,剛好逮住我上揚的嘴角,立馬歎息,「你瞧你瞧,燕非樂得那個樣!哪兒有人相好教人搶了,自個兒這般高興的。」

  我指著自己鼻尖,嘴巴張成了一個句號。

  我?與蘇慕水?

  我和他啥時又成相好了?

  他們擠眉弄眼,一個個笑得曖昧。

  我哭笑不得,不知是誰忽然喚了一聲「輕辭」,就見著青衣束髮的俊秀少年陰沉著臉,排開眾人,抓著我的手就往外面走。他走得瀟灑,壓根兒不把侍童們放在眼裡,身後丟下一溜兒沒回神的小妖。

  2

  我心有餘悸,拍著胸口搖頭歎息:「總算出來了,再和他們待下去,我非得被這群傢伙扒一層皮下來。」真是如狼似虎的小妖!

  輕辭抿唇,壓根兒不理我,拉著我一直往前走。正是夜深,一片潑墨似的暗被狠狠拋在身後,他走得很快,我步子有些踉蹌,這黑咕隆咚的,誰看得清地上有什麼磕絆,裙子似乎被蹭破了邊兒,裂帛聲聽得我有些心痛。這是燕知幫我置辦的衣裳,才穿沒兩天。

  正鬱悶著,腳下一個趔趄,整個人被裙子絆得狠狠往前跌去,輕辭猛地轉身,穩穩接住我狠狠向前跌倒的身子,淡淡道:「小心。」

  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我磨著牙,面色不善地勾起嘴角:「小鬼,救星歸救星,我是很感激你,可不帶這麼整我的,你該不會想跌死我吧!」

  夜色下,他的眼眸清亮如寒星,看著我時,似冷厲,又有些不悅。這讓我即將沒抒發完的埋怨,立刻咽到肚腹,「嘿嘿「乾笑兩聲。咳,我是厚道的妖,不與小傢伙計較!

  月色揚塵,亭台似霧。潑一片墨韻淋漓,染一襲水暈書香,次第層疊中淡墨輕嵐漸漸勾勒,月下亭台躍然眼前,從濃烈噴薄著,一直到清淺浮光,月色旖旎,輕辭的面容是文秀清雅的,隱約間竟給人一種流光肆舞的錯覺。

  這孩子,生來便是禍水的模樣!

  我心下暗暗讚歎,輕辭冰冷的聲音遙遠似從雲端傳來:「你喜歡蘇公子?」

  在石院,小妖們愛打聽是非。出了石院,輕辭也染上這嗜好!我有些意味寡淡,不咸不淡應了聲:「喜歡,為什麼不喜歡!」

  話音一落,輕辭面色陡然一變。

  他聲音有些沙啞,一雙眼幾近淩厲地看著我:「時燕非,你就不能正正經經地說句話嗎?在人間有紈絝子弟,風流成性。你不是男子,為何也這般……難道名聲對你而言,真的不重要?」

  這指責大了去。小妖我自認是清心寡欲,努力修仙,可不是什麼風流成性的紈絝子弟。我正琢磨著怎麼回答才好,他卻倏地松了扶我的手,我猝不及防,「砰」的一聲,狠狠栽倒在地上,頓時磕了個鼻青臉腫。

  從妖生涯,這狼狽事兒還是第一遭,我臉上掛不住,忍不住睜眸怒道:「你這小妖真不厚道,撒手前打個招呼又不費事兒,這麼一撒,害我跌成這樣,我……我真是連半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真是氣急,連話兒都說不清了!

  他唇角微不可察地彎了彎——

  「讓你再沒心沒肺。」聲音輕輕地,如風過耳。

  我手腳並用,好容易爬了起來,伸手剛要拉他,他衣角一閃,離著我數丈之遠,竟然刻意留開距離,我頓時滿臉黑線,我莫非生了三頭六臂,他有必要這麼躲我嗎?

  我小心翼翼去問輕辭:「你不是昨兒個沒睡好吧。」我看這種可能大得很,聽說嗜睡的人如果被吵醒,怒急起來便是翻天覆地移江倒海,輕辭性子淡漠得緊,聲勢應當折半。

  這麼一想,天大的委屈也得咽下。

  為了生命健康,我吞吞口水,決定小小地往後移那麼一步。

  輕辭的眉梢立時斂起,清冷的聲音含著幾分尖銳煞意:「時燕非,你退什麼?」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他都退得,我為何退不得?

  何況,他聲音那麼尖銳,我耳裡仿佛被人用刀狠狠磨了磨,震得有些銳痛,忍不住伸手揉揉耳尖。反省再三,我覺著自個兒應該沒惹惱這小祖宗,為了體現我寬容大度的風采,我繼續咽下不滿,勉強抽了抽唇角,笑得十分和善:「我這不是配合你嘛……」

  他不悅哼道:「沒人逼著你笑,你何必笑得比哭還難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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