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妖殤 | 上頁 下頁
二一


  徹歌毫不猶豫推了推我,大氣道:「燕非,別小瞧男人的友誼,咱們只是去瞅瞅未來弟妹的模樣,又不是奪他妻子,師師沒那麼小氣!」

  「快點快點,甭浪費時間了,小心誤了時辰!」

  就這樣,骰子在骰盅中敲擊著盅壁,發出一片片「嘩啦啦」的聲音,一個個年輕的聲音大笑大叫著,玩到興起,一波波聲浪蜂擁澎湃,幾乎要掀了屋頂,沖上九霄,引得路過的小仙婢們一個個側目——

  「瞧,石院鬧騰成啥樣了,公子就是心軟,否則合當定個規矩,好好治治這些小妖!」

  「可不是嘛,看著就鬧心!」

  自從醒來以後,我聽覺非常敏銳,如今她們在院門口路過的對話聲,我都聽得一清二楚,嘴角不由浮上一分輕笑。

  蘇慕水是個心軟的主兒嗎,我可從來都不知道。

  也不知玩了多久,我拍案而起。眼前一張張陽光明媚的笑臉,一臉期待地看著我:「燕非,你又輸了,願賭服輸,咱們可是陪了你十三局了,再不能放水了,巫師師馬上都要睡醒了,到時候可就虧大了!」

  我狐疑望去,心裡還是有些掙扎,僥倖發問:「你們確定這骰子沒注水銀?」

  他們隨手抓一個,一眼白過來,狠狠道:「不信你咬咬,自個兒賭術臭,可怨不得咱們!」

  木已成舟,掙扎無用。我打起精神,艱難地和大夥兒打商量:「可不可以徹歌去?」

  「燕非,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他最近不知和誰學的壞習慣,一以這樣的句式開頭,就意味著連綿不絕的訓話,那訓話內容五花八門,從天上飛的、到地上走的,從看得見的、到看不見的,從很久很久以前,到很久很久以後,直說得我幾欲抓狂,人家這還是剛起了個頭。

  一聽他說這話,我就感覺五千隻蒼蠅「嗡嗡嗡」地把我包圍,連忙一錘定音,連連點頭:「對對對,我剛才真的是太不對了,不就是跟蹤嘛,這些小事兒,你們看著就好,我一定圓滿完成任務!」

  大夥兒樂了,我悲了。

  4

  月色浮動,湖光清淺。

  徐徐風過,當真是花好月圓,「啪!」一巴掌狠狠打在手臂,一隻花斑的蚊子立刻癟在掌心,一手的蚊子血,罪過罪過,其實殺生並非我的嗜好。

  一邊幫它念著「往生咒」,一邊狠狠撓了撓手臂,巫師師穿著他那身彩色斑馬似的衣裳在眼簾裡晃悠,離著比較遠,不知是心亂的原因,還是怎麼,我聽不清他們說些什麼,連影子也是模模糊糊的。

  都是徹歌出的鬼點子,偏說離著遠,不打擾人家幽會。

  遠是遠了,什麼也看不見!

  正憤怒著,眼前一角灰袍閃動,我當自個兒眼花,揉了揉眼,站直身,不等回神,蘇慕水竟長身玉立,正在我身前,他氣質清潤如水,淡淡看了我一眼,分明是波瀾不驚的模樣,我卻無來由地打了一個寒戰。

  巫師師和人約會的聆秋苑離我住的石院有一段距離。尋常時候,便是燕知喚我前來遊玩,我也不願走動,蘇慕水從來知我習性懶散,此時,他看我的眸光中,就帶了些似笑非笑的意味。

  我藏住心虛,唯恐被他察覺端倪,太沒面子,於是慢悠悠開口笑道:「聆秋苑的花果向來濃露清香,神君也來采露?」聽說蘇慕水歡喜用百花露釀酒,釀出的清酒只一小滴,便是濃郁芬芳,教人醉生夢死。

  我沒那本事,糊弄人倒也有三分火候。

  可惜,蘇慕水城府太深,根本不信我的話,他翹起嘴角,眼底是明察秋毫的雪亮。

  瞎話編到這兒,我也不好再編下去,見他沒揭穿我的意思,索性眼睛一眨不眨瞅著巫師師的方向,脫口笑道:「月色很好,適宜散步!」

  他溫和一笑:「既然如此,不知燕非是否賞臉,做伴夜遊,也不失一件雅事?」

  他看的方向居然也是巫師師那廂,方才婀娜搖曳的女影,赫然在腦海中一掠,我猛然明白什麼,張眼望他,躊躇許久,脫口問出疑惑:「和巫師師幽會那個是燕知?」這話問得太蠢,蘇慕水清冷的面容霎時沉下。

  我立馬察覺自己踩雷了。步伐小心翼翼往後倒退一步,心中暗暗叫苦,巫師師呀巫師師,你幽會的人難道不能尋常些嗎,和蘇慕水搶女人,勝的把握——零。

  蘇慕水不是省油的燈,他如今不追究,未必是好心。

  從第一眼見著他,我就知道他對我妹妹燕知有企圖,燕知性子單純,不識情愛。若是有朝一日,燕知真的歡喜上他,不管如何,我一定雙手雙腳贊成。

  妹妹嫁了好人家,蘇慕水與我至少沾了幾分裙帶關係,他也不好意思繼續為難我。

  可如今他倆八字還沒一撇,卻殺出個巫師師。

  蘇慕水雙目清秀綿長,含神不露,威嚴而不動聲色,這樣的人物最是棘手,這回,恐怕巫師師得罪他,有大麻煩了。

  我急著回石苑,蘇慕水卻忽然拉住我的衣袖,眼底是不易察覺的挑釁,他道:「燕非既要賞月采露,如今一走,豈不可惜。最好的月在子時三刻,最好的露在丑時,既然來了,本君自當好好款待。」

  他的手緊緊抓著我手臂。

  痛……痛死我也!

  我咬牙,心道:神君你有氣別往我身上撒呀!凡間都有「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的說法,何況是我妹,我妹這麼大個妖了,若真是春情萌動,連她自己都管不住,何況是我。

  雖說如此,我口上卻不敢多說,忍字頭上一把刀,人家連刀插腦門都忍得,我不過就犧牲一條胳膊,算一算我還是賺了。想著,居然勾起一絲微笑。

  他冷眼掠我,陰沉沉問了一句:「你笑什麼?」

  我翹起的嘴角就這麼僵在一半,上不得,下不去,勉強用手掌拍拍臉。哭不成,連笑也不成,神君,這遷怒得可就厲害了!

  我們不遠不近地跟著巫師師、燕知他們。

  從聆秋苑,一直跟到聽雪湖,他們倒好,優哉遊哉地賞花、賞月、賞怡人春景,正所謂沙上並禽池上暝,雲破月來花弄影。詩中的好意境,全被他們占了個全。輪上我與蘇慕水,那就是兩看兩相厭。

  我隔壁這位,眼見著薄唇越抿越緊,面色越來越陰沉。

  我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蘇慕水可不是什麼良善之輩,我其實就怕他看見巫師師和燕知親密過頭了,然後一不小心,沒控制住怒意,把我當巫師師給滅了,那才是欲哭無淚。您說我這是招誰惹誰了?

  俗話說,說怕什麼來什麼。

  正想著,燕知沒有走穩,眼見著就要跌倒,巫師師立刻扶住她……從後面看去,那番景色更是春意旖旎,郎情妾意。

  一江春水粼粼波光,一輪皎月清淺柔輝。

  蘇慕水忽然轉頭看我,清冷冷的鳳眸似碾碎寒冰。我心下猛地一瑟,我聽人說,有人心思冷峻,但一遇著情愛,也會失了理智,蘇慕水……他該不會爆發吧?不等想完,就聽蘇慕水冷冷笑道:「燕非,你說她若再跌倒,我會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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