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妖殤 | 上頁 下頁
一一


  我僵硬地點點頭,其實很想說,誰信?

  還在發愣,就見雀想起什麼似的,一拍手:「小妖怪,既然我們這麼投緣,乾脆我就收了你做徒弟。這樣也不好趕你走了,哈哈哈!」

  我石化。

  他、他要收我做徒弟?像雀這樣的大妖,為何要一心護著我?成了他的徒弟,他豈不是更不放我走?這叫我要怎麼才能回辟邪宮……這幾日,我忍不住開始懷念燕知、流碧、徹歌和辟邪宮的小妖們,想要回到他們身邊,可我法力低微,是無論如何也無法逃離這兩隻大妖的身邊的。

  何時……才能再次見到蘇慕水。

  蝕月日那天,蘇慕水真的輕輕喚了我一聲嗎?為什麼要喚我?

  我垂頭喪氣。既然逃脫不了,我漸漸地就習慣了與兩隻妖結伴而行,雀果然一步不離地跟著我。他和都是上古時期天生地養的妖,換言之,都不是什麼茹素的主兒。所經之地,旱災一片,而雀更是兇猛……一開始,我真不信他就這麼護著我。可他雖說頑劣,卻的的確確是個和善的妖。他總與鬥嘴,天南地北地亂侃,偶爾也會刀兵相見,卻從來沒虧我一分。

  雀看似兇猛,其實很和善,教了我許多東西。

  失憶以後,我就一問三不知,按雀的說法,這是罪不可恕的大事!是數典忘祖的典型!是愚蠢至極的寫照!他怒的時候,雪白羽翼上下撲簌,灑落一地光屑,在夕陽的映襯下,黃燦燦的,仿佛無數的銅板閃閃爍爍。如果流碧在這,肯定忍不住撲上去。可恨辟邪宮那群妖呀神的,這麼久了也不見來找,早把我忘得一乾二淨。由此可見,友情經不過時間的摧折,小妖都是群沒良心的主兒。

  每當我問了雀什麼問題,他往往是一翅膀拍上我腦門,然後就滿天亂飛,惡狠狠地道:「燕非呀燕非,你這腦袋咋長的,長這麼大的一隻妖了,連這個都不會。」被他拍得,我的腦門越發堅硬起來,如果不是我強硬地拒絕,雀甚至想用我的腦門砸核桃。在他鐵血施壓的政策下,我再次知道了——

  人是人他媽生的,妖是妖他媽生的,不是他媽生的都是大妖,是惹不得的禍害。

  一有空,雀就會得意揚揚地向炫耀:「瞧見沒,我教出的徒弟,就是不一樣!」

  後者懶洋洋地看我們一眼,也不反駁,只一雙精光閃爍的眼透出幾分尖銳的煞氣,冷冷笑道:「得意什麼,一個煞女,教出來有什麼用?誰沾她誰死,你不聽我話,遲早有苦頭吃!」

  4

  有什麼苦頭,我不知道。

  這麼連日不休地趕路,我們終於到了空桑。空桑是妖界第二座首山。剛入空桑的地界,雀破天荒地閉上嘴,雙翼一撲,迅速結了個透明結界。

  第一次遇著兩隻大妖這麼緊張的模樣,害得我惴惴不安,開口問道:「發生什麼事兒了?」不答,雀在地上一滾,化作個唇紅齒白的七八歲男童,面色肅穆道:「遇著麻煩了,這氣味,古怪得很。」

  氣味,有什麼氣味?我用力地吸了幾口大氣,空桑山氣候宜人,沒別個山脈那麼濃重的妖氣,一切顯得安謐清幽,時有黃鶯婉轉啼鳴,灑落清脆的音節。

  見我四處張望的模樣,雀好笑道:「真是個孩子。」

  他自己一副幼童模樣,卻說我是個孩子,我額上冒出一滴冷汗。

  道:「前面是沙陵。」

  自蝕月日以後,我們一路途經流沙、餘峨、嶧皋諸山,都是寸草不生,人煙稀少。而據古書記載,沙陵更是荒蕪至極,土地不沃。我以為會見著空蕩蕩的村落,零星的犬吠人煙。誰曉得到了沙陵,廣廈千萬,廟宇翹簷。端得是琉璃生輝,灼灼耀目,人群摩肩接踵。一條青石路板從高聳的城門外,平整的石路鋪得大氣古樸。

  我用力揉眼,不可置信:「這是沙陵?」

  雀笑道:「沒錯,沙陵。妖界與凡間其實沒啥區別,忒長的歲月,再暴戾的性子也會被時間磨平。若是有不修仙的妖,這一生就無趣得很。於是大夥兒尋一方樂土,化作人的模樣,好好經營這一生,也算造化。」

  「梆梆梆——砰砰砰——」

  一陣敲鑼打鼓的聲音傳入耳中,「瞧一瞧,看一看……」他們離著老遠,無數的人圍在那裡,我踮起腳尖,也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只聽得一陣陣鑼鼓聲,喧鬧非凡。這還不算,從街道,不停跑出幾個人,也不知他們擠在那看什麼,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陣驚呼聲,聲浪滔天,幾乎要掀了屋宇。

  雀見我好奇,笑眯眯伸了個懶腰:「回神回神嘍,再看眼珠子都要掉下來。沙陵也不見得有什麼稀奇玩意兒,你若想去,就看看吧。」

  「真的可以看?」我不信。不說話,結界怎麼也打不開。

  雀瞟了眼,道:「撤了結界。」後者嘴一撇,翻了個白眼,小聲嘀咕:「那有什麼好看?」雖說如此,他還是撤了結界。

  我隨蜂擁的人群擠上前,占了彈丸大小的位兒。

  人群中,一個賊眉鼠眼的皂服男人站在桌上,眉飛色舞地和大夥兒海吹胡侃。周圍傳來眾人一波波的對話聲:「哎呀,這就是天庭上的仙嗎?怎麼被捆成一團粽子?」

  「嘖嘖,生得很俊俏呢!」

  「……」

  沙陵年輕的女妖比較多,再加上妖界從來是百無禁忌,說出的話越發地肆無忌憚,不堪入耳。無數個聲音混合在一起,震耳欲聾。

  我蹲在地上,伸出小指好奇地戳了戳被捆成粽子似的仙。

  他身量未足,大約十二三歲的模樣,蜷縮成一團,背對著我,拼命掙扎著,只看著捆仙繩忽大忽小,漲出的一道道刺眼金光,他低聲怒吼:「該死醃臢,還不松了本君。」他的聲音雖然稚氣,卻冷厲如鋒銳的刀鋒,聽著有些耳熟。

  所有人後退,我忍不住上前兩步。

  他忽然轉過身,一雙斜挑的鳳眸直直撞入眼簾,分明是白皙俊秀的少年,此時卻烏髮披散,一縷縷沾著零星灰塵,一張秀氣小臉血跡斑駁,黑一塊、白一塊,看來分外狼狽。撞見他眼神那一瞬,我仿佛被人狠狠釘在地上。

  心臟在胸口一下下,劇烈地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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