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妖殤 | 上頁 下頁


  眾侍童圍成一圈,滿面憂色,我心下魔障未除,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麼。

  就在這時,一群吵鬧聲中傳來個淡漠的清嗓:「你若不喜歡蘇慕水,何必要去。」

  話音極是不屑,帶著弦破天驚的崢嶸,單只是聽著,便覺古戰場的凜然迎面撲來,凜冽透骨,絕非凡輩。

  辟邪宮莫是還出了什麼仙君?我心下倏地一動,遁聲望去。說話那小妖年紀極輕,五官清秀,面容很是清冷,單一雙眸烏亮猶如寒星,淡漠宛如冬水沉沉,深邃不見底。我絞盡腦汁,費力思索,忽地記起,這些個小妖侍童大部分是我用「辟邪宮」的好處誘來的,獨他不是,他是怎麼來的?

  我記不清……

  用力想,還是一點也記不清,只記得……他是蓮妖。

  好像是路過湮痕穀,遇著了他,再然後,他就隨我一起回辟邪宮了。

  如今,他站在月下,尚未長成的身段風骨卓然,仿佛是出塵的月仙一般,流轉的眸光中似乎斂了千言萬語,恁是精彩絕豔,我卻從不曾留意。

  「輕辭?」我不確定地喚了聲名字,他朝我微微點頭,算作答應。俊秀的容顏上帶著幾分疏離與淡淡的探究,而後微一抱拳,轉身離去,步履帶風。

  他走後,流碧忍不住貼向我,渾身猶在瑟瑟。我一抬眼,這才發現眾侍童面色各自不定,多在發抖。我疑惑地問:「冷了?」即使是春寒料峭的時景,辟邪宮的氣候也恰恰好,不冷不暖。我奇怪地摸了摸流碧的額頭,發現掌下一片冰冷。

  流碧破天荒地不談銀錢,兀自喃喃:「燕非,這輕辭好可怕。」

  我好笑,指尖狠狠彈了他腦門一下:「你呀,看人家模樣整齊,嫉妒了吧,生了歡喜,還誑我說他可怕。」

  雖然記不清怎麼遇著他的,可是輕辭的法力,我是知道的,很淺薄。當初我就怕小妖們欺他年弱,莫名其妙把他采補了,所以一路護他到辟邪宮。不過現在看來,我是多慮了。實踐檢驗真理,生得好就是吃香,連小妖都不舍去惹他。瞧他們一個個垂涎人家美色,看得失魂落魄的,我忍俊不禁。

  徹歌擠上前來,不甘寂寞地嚷嚷了一句:「我也覺著輕辭很邪呀,除了他,還有個慕丘!」

  慕丘?我依然記不大清楚,這些個小妖侍童回來後,跟在我身邊轉悠的,帶上輕辭也就四五個。其餘的進了辟邪宮後,我壓根連影兒都瞧不見了。慕丘大概是那幾個不見蹤影的侍童之一吧。

  耳邊眾侍童說得歡暢,唧唧喳喳,抵得上麻雀一群。

  「按理兒說,輕辭法力最單薄,身上的妖氣也該離著五百里都能聞見,偏偏他身上沒有妖氣,真是讓人嫉妒呀!」

  「是極,湮痕穀也怪異,那兒兇險莫測,尋常妖物怎敢在湮痕穀停留?偏輕辭是燕非從湮痕穀帶出的。他跟著咱們燕非,可別是打著什麼壞主意。燕非,你這性子向來溫吞得緊,莫叫人賣了還在幫人數錢啊,我很不放心你。」

  我喝著一口茶,差點噴笑出來。抬手,將一排侍童腦門敲得「咚咚」響,笑眯眯地將眾小妖鬱悶的小模樣盡收眼底,慈悲地摸了摸流碧的頭。「好了好了,都散了吧,該幹嗎幹嗎去,往後莫在我面前編派輕辭。」

  「這叫什麼編派?」徹歌皺眉,眸中透出幾分幽暗,「燕非,你總是這般沒心沒肺,教人擔心。其實,不管是輕辭也好,慕丘也好,他們怎樣與咱們無關。你該擔心的是七日後——七日後就是蝕月日,外面的大妖可不簡單……」

  後面的話,他沒說完,大家卻一致沉默下來。

  三千年一次的蝕月日。

  據說這日萬妖出洞,遮天蔽日,沖天的妖氣熏得連上界天庭也要昏暗三分。

  妖物可不是好相與的主兒,連上古的大妖在這天都會現身。在這裡,到處都是妖氣沖天的主兒,數十萬的妖物混戰一處,只有強者才能活下來。

  更可怕得是,大家根本不能倚靠辟邪宮。

  只要是妖,三界五行之內的妖,都會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彈入妖界,天性中的妖性會不知不覺佔據一切,憑著本能殺戮、采補同伴的內丹,這才是妖界最大的浩劫。

  我皺眉:「怎麼又談到蝕月日了,我瞧輕辭挺好的……」

  一句話,就把話題又帶回輕辭身上,也不知輕辭把他們怎麼惹惱了,他們七嘴八舌,繼續開始編派輕辭。一個說輕辭性子生僻清冷,入宮這麼長時間就沒說過幾句話。一個說若不是那日對我說話,大夥兒還當他是個啞子。又有人說輕辭古怪得緊,從不見著修煉,按理兒跟了我,就是沖著辟邪宮中連綿仙氣而來,可他總也睡覺,誰都不理。

  他們說輕辭這,說輕辭那,縱是我放下話,都堵不住悠悠眾口。

  最後,他們咧著嘴,張牙舞爪地得出了結論:「燕非太寵輕辭,遲早要惹出禍端。」

  我無奈,唯有用一卷書遮著臉,耳不聽心不煩。他們典型的「雞肚」心理,我無視。

  5

  蝕月日前夜,一眾小妖侍童翻箱倒櫃,把自己珍藏的寶貝都拿了出來。他們一個個從東廂躥到西廂,再從耳房跑到影壁,土末翻飛,也不知在翻些什麼。我無聊翻著《群妖譜》,就聽無數個聲音在在耳邊大吼——

  「鎖妖繩,鎖妖繩在哪兒?」

  「這,接著!誰看見伏魔杵了?放哪兒了?」

  院裡亂成一團。

  一個瘦弱的影子蹲在影壁前,刨著一方土地,口裡念念叨叨,「我才六百零三歲,這是第一次遇著蝕月日,聽我太姥姥說,她當年差點就被采補了,明天咱們可有一場硬仗要打,好在只有三天,撐過這三天就好了……」

  話音未落,就聽一個聲音尖叫起來:「三天?什麼叫只有三天?你知不知道那可是一個時辰,不,一炷香,不不,是一彈指、一刹那都會要命的地兒!」

  群妖亂吼。

  我痛苦地建議:「咱們安靜點好不?」

  「安靜!安靜啥?火燒眉毛的事兒了,燕非你甭添亂!」

  淚奔,我堂堂一介石妖,居然被這群小妖侍童給鄙視了。不就是個蝕月日,有啥好緊張的?憋著滿肚子的怨念,我索性丟了書,出了屋子。徹歌在後面追著,口中嚷嚷:「小祖宗哪,都啥時候了,你還出門?」

  我頭痛地捂著耳,幾個箭步終於出了院子。外面清風朗月,萬籟俱靜,我誇張地舒一口濁氣,忍不住長歎一聲:「神呀,終於清靜了。」

  「哧。」

  不知打哪兒傳來一聲諷刺似的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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