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一片冰心在玉壺 | 上頁 下頁
一三九


  莫研此言一出,裡裡外外伺候的侍從聽在耳中皆是不自在。

  甯晉不驚不奇,笑道:「巧了,和我想得一樣。」他朝莫研招招手,「站著做什麼,坐下坐下,這個時辰你回去連剩飯都撈不著,就在這裡把午飯吃了吧。」

  確是腹中也餓了許久,莫研倒不推辭,在甯晉對面坐下。

  甯晉招手讓侍女盛上飯來,抬眼問莫研:「既是家賊,該怎麼查?」

  「家賊的話,你自個在家裡頭審審,說不定就能審出來了。」莫研接過侍女端上來的飯碗,也不客氣,勺了魚羹汁澆在米飯上,便大口大口吃起來。

  「這怎麼審,我可不懂。」

  「先把能出入書房的人都……然後一個一個問,既然不是頭一遭……家裡頭髮了橫財的……」莫研口中有飯,含含糊糊道。

  甯晉用目光示意旁邊侍從舀碗湯給她。

  「你急什麼,我這裡你就那麼不願意呆。」他語氣中已有些惱意。

  莫研咽下口中的飯,搖頭道:「不是,我下午還得趕到米鋪去看情況,守了幾日,若再無狀況,就好讓手底下的兄弟們撤了。」

  甯晉不耐地撇嘴:「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值得這樣趕,慢慢吃,我還有事同你說。」

  「何事?你說,我聽著呢。」莫研挾了菜,低頭刨著碗。

  「你想不想去遼國走一趟?」他問,作隨意問狀。

  手中筷子頓住,莫研抬眼看他,半晌,才搖了搖頭,複垂頭吃飯。

  「為什麼?」

  「不為什麼,就是不想去。」

  「公主快要與耶律洪基舉行大禮,你就不想去看看她?」

  莫研愣了愣,卻仍是搖了搖頭,低低道:「……公主她,其實一點都不喜歡耶律洪基。」

  「你怎麼知道?」甯晉問道。

  莫研不答,神情有幾分悵然,筷子也停了下來,似乎一下子沒了胃口。

  昨日仁宗宣甯晉進宮便是為了此事,一方面讓甯晉押送今年的歲貢,一方面便是為了參加趙渝的大禮。趙渝離家三年,雖每每書信中盡是平安喜樂,仁宗卻終是不甚放心。甯晉與趙渝自幼感情便好,由他這個小皇叔替自己去瞧瞧,自是再合適不過。

  去遼國一行甯晉倒無意見,只是他又加上了自己的私心。

  展昭死在遼國,莫研這些年這般模樣就是因為展昭,她的心結不解,自己便是在她身上花盡心思也是無用。而要解開她的心結,最好的辦法莫過於再帶她回到遼國,正視這一切。傷口撕開固然疼痛,但不剜去腐肉,就永遠也好不了。

  「這次我要押送歲貢去遼國。」甯晉淡淡道,「你反正去過,不如就陪我走一趟。」

  「我不想去……開封府也走不開。」

  她的回答早在甯晉意料之中,此刻也不勉強於她,只微微笑道:「反正我還有月餘才走,不用著急,你回去問問包黑子,好好安排下,我料開封府衙未必就忙成這樣。」

  莫研沒接話,低著頭心不在焉地扒了幾口飯。

  甯晉望著她,暗自長歎口氣。

  外間的雨下得越發急起來。

  第三章

  遼國,大同館內。

  趙渝倦倦地靠在軟榻上看書,手中的詩集還是三年前偷溜出宮時在街市上買的。柳永的詩集在宮裡見不到,她偷偷藏了起來自己竟也忘了,直到這幾日讓侍女整理舊衣箱才翻了出來。

  「……草色煙光殘照裡,無言誰會憑闌意?……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讀在口中,將那句「為伊消得人憔悴」在唇齒間反復回味,她竟呆呆地落下淚來。

  旁邊侍侯的侍女見狀,輕聲勸道:「公主,您現下身子不好,還是莫要看這些傷神的東西。」

  趙渝方覺失態,止了淚,勉強笑問道:「你怎麼知道這是傷神的東西?」

  「奴婢聽人說過,柳耆卿的詞大多都是淒切得很,雖有好得,可有的也並不甚雅,說的……」侍女臉有些微微泛紅,「……說得都是男女間的情愛,而且方才我聽公主讀的那兩句,什麼『衣帶漸寬』,您瞧,連寬衣解帶都寫上去,這不是羞死人了麼。」

  趙渝聽她之言,忍不住微微一笑:「你不懂,莫要胡說。這上面說『衣帶漸寬』的意思是,因為人漸漸地瘦了,所以平日裡穿得衣衫也顯得越來越寬,哪裡是你說的什麼寬衣解帶。」

  侍女聽了這才明白,羞澀笑道:「原來是這樣,那這詞公主您讀來還真是對景,您瞧,您這些衣衫可不就是顯得越來越寬了麼。」

  趙渝聞言一怔,輕輕道:「……是麼?」

  「您病了這些日子,自然是會瘦一些。」侍女怕她多想,忙又安慰她,「只要您聽大夫的話,好好吃藥,多多歇息,肯定就能好起來了。」

  趙渝卻仿似沒有聽見,靜靜地想著什麼,良久才道:「我是什麼時候開始生病的?」

  「公主您忘了麼?就是今年春天,在鴨子河的捺缽,您夜裡出去時淋了場雨,回來就病倒了,直發了三日的高燒,可把奴婢們都急壞了。」

  「哦……我想起來,是春天的時候。」趙渝微垂雙目,悵然道:「現在都快冬天了吧,一下雨,涼氣就直躥進來。」

  「已經過了寒露,這兒冷得早。」侍女答道。

  「真快啊……」趙渝慘淡一笑,不知不覺自己竟然都病了大半年,「大禮是什麼時候?」

  「聽說是準備在冬至那日。」侍女笑道,想引她開心,「公主,您可得多吃點,到時候穿上素錦紅堆花繡袍才好看。」

  合不合身,好不好看,趙渝渾然不在意,她剩下來要做的事情便是平平順順地和耶律洪基行大禮,便算是盡責了。

  而那個人,他有他的事情要做,她強忍下心中酸楚,自己什麼模樣,自然不是他會在意的事情。

  甯晉一點都不傻。

  他知道要說服莫研不是件容易的事,而若以公事的名義讓包拯把莫研調派過來,顯然要容易的多。

  「莫捕頭心思縝密,這些年屢破奇案,我耳聞以久。正巧她與我私交甚好,又去過遼國。這次我押送歲貢,少不得身邊得有個熟門熟路的人,包大人,您就賣個人情,讓莫捕頭隨我走這一趟吧。」

  秋日的一個午後,他笑意淺淺地坐在包拯的書房中,端得是風流俊朗,一席話侃侃說來。說罷,他自低頭品茗,心中料定以他甯王的身份,不過是借用開封府的小小捕頭,包拯斷無回絕之理。

  偏偏他語罷良久,卻不見包拯開口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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