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一片冰心在玉壺 | 上頁 下頁 |
五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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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行街是京城最繁華的街道,距離開封府衙並不算遠,醉仙樓就位於馬行街兩端,朝街面相對而建,二樓處且以木廊相連。從外面望去,這座半空中的木廊上雕刻著飛禽走獸,栩栩如生,且描金鍍銀,顯得很是氣派。 店家見是甯晉,忙不迭地請上樓去,也不待他們開口,便安排了間臨欄可觀街景的寬敞雅閣。又恐天涼,店家特特地取了羊皮褥子墊在椅子上,再把涼果香茗擺齊,請他們稍待熱菜,方才退出去。 莫研見店家這般殷勤,朝甯晉拍手笑道:「和你出來,果然妙哉!是不是我們吃完,他連銀子都不要?」 「你想得倒美。」甯晉白她一眼,「非但銀子不能少給,還得額外多給打賞,否則我的面子往哪擱。」 「那你這甯王當來有何用!」莫研連連搖頭。 甯晉氣結,偏偏一時半刻又說不出自己究竟有何用,索性不語,只拿眼睛瞪她。莫研轉頭看展昭靜靜而坐,眉尖微顰,垂目飲茶。陽光灑落半身,光影流轉之間,愈發襯得他眉目溫潤如玉,她看得呆住…… 將他二人映入眼簾,再回想起寒山寺中情形,兩幕相疊,甯晉只覺微微不適,正欲別開臉去,卻又想到一事,急急朝莫研道:「你當真要回蜀中去?」 聞言,展昭方抬目望向莫研,正瞧見莫研怔怔地看著他。 「為何不能留下?」他猶豫了片刻,還是問道。 莫研很是為難地撓撓耳根,「其實,我當初答應當捕快的時候就想著……」她溜一眼展昭,後者淡淡一笑。他如何會不知她一心當初只想著救出師兄,當捕快不過是權宜之計,如今她要走,他原就該料到。 「我二哥哥又催著我回去,他最不喜歡與官府有往來。」莫研愁眉苦臉,本來她也以為官場無好人,盡是些只會搜刮百姓斂收財物的貪官昏官,但這些日子以來,看包拯絲毫不畏仁宗,不依不饒地彈劾張堯佐,素日裡又是勤勉公務,兢兢業業,她嘴上雖不說,心裡卻著實欽佩。 還有展昭,像他這般的人,是她從未見過,也未曾想過的。她不得不承認,他確是個好官,而且遠遠不僅於此…… 不忍看她為難的模樣,展昭輕歎口氣,問道:「何日動身?」 「大概是後日,不過現在白小姐落得如此處境,我怎麼能走?」說到此事,莫研立即想起請展昭吃飯的原因,忙湊到他面前,十分認真問道,「包大人平日裡最喜歡什麼?」 展昭被她問得一愣:「喜歡什麼?」 「他有沒有什麼喜歡的玩意兒?」 「包大人……」展昭想了半晌,才遲疑道,「大人好像喜歡下棋。」 「下棋!」莫研聞言歡喜道,「我們家正好有一付瑪瑙的,不知道包大人會不會喜歡?」 瑪瑙圍棋子價值不菲,絕非尋常人家可有,甯晉原不知莫研底細,聽說她家中竟有如此值錢的物件,不由微微吃了一驚。 展昭不解道:「你想拿瑪瑙棋子送包大人作什麼?」 「求他放了白小姐啊。」莫研想當然道。 「胡鬧!」展昭厲聲喝住她,語氣已帶著怒意,「你這是賄賂官員,包大人豈是收受賄賂貪贓枉法之人。」 「那你說該怎麼辦?」 很少見到展昭如此聲色俱厲,莫研被他這麼一罵,頓時委屈不止:「除非我去劫獄,可我又打不過你。」 展昭心中一軟:「我會吩咐差役路上多加照顧她,不會為難她。明日白寶震下葬,我們也可去幫她料理。」 「我自會替她父親選付好的棺木。」甯晉插口道。 「可她還是會被發配邊塞。」莫研咬咬嘴唇,「難道真的想不出辦法麼?」 「律法如鐵,不可違。」 「你們……」 莫研氣呼呼地將面前茶水一口飲盡,卻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店家流水般將菜肴送上來,此時正是吃螃蟹的好時節,桌正中便是一道蟹釀橙,香味四溢,甚是誘人。 甯晉嗜蟹,也不相讓,自己先挾了一個,啟了橙蓋,取內中蟹肉蘸鹽醋而食,吃的津津有味,這才連連讓道:「這蟹味道不錯,你們怎麼不吃?……有蟹無酒可不成,再來一壺菊花酒方才對景。」遂又喚來店家上酒。 見莫研仍在氣惱,展昭無法,伸筷挾了一個蟹釀橙給她,柔聲勸道:「你不妨嘗嘗,日後回了蜀中,多半就吃不到了。」 莫研本是心中忿忿,聽到他柔聲相勸,也不知怎麼,氣也氣不起來,低著頭乖乖地吃起蟹肉,頓覺滿口芳香,確是極難得的美味。 「這個……怎麼做的?」她一下子就忘了方才氣惱之事,眼睛亮晶晶地盯著蟹肉。 甯晉得意道:「別小看這道菜,做法可不一般,」他瞥一眼莫研,補充道,「就算你學會了做法也沒用,連這小碟蘸蟹肉的醋都是特別釀制的,與一般陳醋不同。你若回了蜀中,哪裡還能吃到這般美味。」 「唉,說得也是。」莫研愈發懊惱。 「京城裡好吃的東西還多著呢。」甯晉循循善誘,「你就這麼走了,豈不可惜?」 莫研挾著蟹肉在歎氣,半晌,毅然決然把它一口吃下去,認真道:「那我今天得多吃一些。」她轉頭看展昭,目中盡是期盼,「你會來蜀中瞧我麼?」 展昭一怔:「會……吧,若能得空。」 莫研喜道:「到時,你帶些這醉仙樓的蟹醋給我,可好?」 展昭淡淡一笑,卻不點頭也不搖頭,方才隨口應承,現下心中已隱隱愧疚:自己整日裡公務繁忙,便是想去瞧她,也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得空,若隨口答應她,卻時時去不成,豈非是辜負她。 見他微笑,莫研只當他是答應了,隨即卻又想起白盈玉,低低歎道:「白小姐去了邊塞,也不知會不會有人去瞧她。」 她心中始終對白盈玉心懷歉疚,覺她是為了幫自己才會落得這般慘境。 展昭、甯晉聞言,各自默然。 「對了……去邊塞怎麼走?」甯晉飲口酒後,問展昭。 展昭想了想才道:「一般押解犯人出開封府,往河南府,再經河中府,過汾水,洛水,至慶州。」 「汾水,洛水……」甯晉頓了頓,像是想起什麼一般,「聽說以前,曾有犯人跳了汾水,是真的麼?」 展昭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多看了他幾眼,轉而別開目光,佯裝不在意道:「確有此事,船行至河中,有幾個性子烈趁著官差不留神,便投了水,倒也不算稀奇。」 投了水,也不算稀奇——莫研立時福臨心至,兩眼直爆小火花。 再看他二人一問一答,仿若無事閒聊,她心下生疑,扭頭觀察展昭模樣,後者神情泰然,自斟淡酒,淺淺而飲,並無異於平常之處。大概是自己多心了吧,莫研猶豫著收回目光:像展昭這種只肯依法理行事之人,怎麼可能會暗示自己救白盈玉的法子,何況還是這等旁門左道的法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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