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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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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盈聽了片刻,推門走出去。 琚含玄神情怔忡地站在原地,出神地聽著素若星的琴聲。 素盈走到他身邊,輕聲說:「相爺,不是所有的險招都能出奇制勝。她太堅強,演不了屈服於命運的弱女子。」 琚含玄沒有說話。 「我知道你希望她就這樣活下去。可惜,她不情願這樣度過餘生。」素盈緩緩籲口氣,「那樣一個人,住在這麼一個地方,難怪她寧可把自己逼上死路也不願苟活呢。」 琚含玄還是沒有理她。 素盈聽到樂曲高潮,問:「你不過去?這首曲子是《相府蓮》!」 「娘娘想到哪裡去了?這曲子,應該叫做《想夫憐》吧?」琚含玄漠然說:「『曲罷問郎名為甚?想夫憐』……娘娘聽不出嗎?素庶人怨恨那些害她失寵的人。」 「隨你。」素盈向素颯和謝震示意,正要走,卻聽琴聲戛然而止,宮門重開,迷雁又跑了出來。 「請相爺過來,我家主人有話說。」迷雁說罷立刻跑了回去。 琚含玄神色一震,大步走上臺階,迷雁卻將宮門合上,只准他隔門聽著。 素盈停下腳步靜聽,沒聽清楚宮裡的人說什麼,只聽琚含玄幾乎是立刻回答:「我答應你。」似乎素若星只說了非常簡短的一句話。 「哥?」素盈知道素颯耳力極好,向他一挑眉。 素颯在素盈耳邊輕聲道:「她說,『照顧榮安』。」 照顧榮安。我答應你。——素若星與琚含玄之間只說了這八個字,再也沒有第二段對話。 素盈好像有點明白,又好像不大明白,回京時心中狐疑不定:鳳燁公主是素盈的大嫂,自是不須素庶人擔心。東宮與宰相勢同水火,已經無法和洽。但為什麼是榮安?真甯公主更加幼小需要照顧,而張揚的榮安公主從不掩飾對宰相的厭惡。 素盈想了一路,想不到答案。 見她心事重重,素颯趁進入京城、馬蹄放緩時到她身邊說:「你不必覺得對不起誰。」 「嗯?」 「害她走到這一步是她的家族,不是你。」素颯堅定不移地說,「她家接連四代皇后,已經忘了什麼是忍辱負重,一遇到挫折就不遺餘力地掙扎,把她也逼上了絕路。你不過是做皇后該做的。」 素盈默然,「是不是所有的皇后……都有被逼上絕路的一天?」 「我答應你,不會讓你落到她那地步。」素颯說。 平安回到皇極寺後,素颯與謝震在門外告辭。素盈溜回去時,軒茵還未醒來。素盈沒有驚動她,換了衣服往正殿去拜佛。 琚含玄又來求見。 「有人告訴我,對素庶人的處斷是——處死。聖上還在猶豫,不過,也不會猶豫很久了。實在沒有什麼理由,能讓他放過她。」他是聲音在空蕩蕩的大殿裡迴響。 素盈默默地在佛前禱告,也不知道有沒有在聽他說話。 「娘娘,現在可否安心回宮?」他問在佛前叩拜的素盈。 「再等等吧。」素盈一邊叩頭,一邊說。 「等到何時?」 「聖上、你、我都不必為難的時候。我想,可能是明天清晨。」素盈說著走到琚含玄身邊,「她要死了,可你和平常沒什麼兩樣呢!」 「我應該怎麼樣?」琚含玄反問。 二十年一直把心藏著,因為一旦被別人抓住把柄,就要給他們兩人惹來麻煩。日子一天天過去,心意漸漸藏成了習慣,再難表露出來。所幸那人最後還留給他四個字。已經不知多少年沒有正眼看過他,他還是把那人隔著門所說的一句託付當作寶。 「傻瓜!」素盈狠狠地說。 這一刻,她真的有點嫉妒那個被廢黜的女人。二十年後,她未必能夠擁有素若星此刻擁有的東西。 琚含玄一把抓住了素盈的手臂,眼中是令素盈印象深刻的冰涼。 「我答應她,要照顧榮安公主。」他說。 素盈蹙眉,「好啊!她臨死時還能信得過的人是你,恭喜。」 「別為了白信默那樣的男人去報復榮安公主,讓我難做。」他又說。 素盈不屑地甩開他的手,轉身往外走,走了幾步又回頭,說:「喂!你害過很多人,所以我想你對這種事情大概有經驗,問佛不如問你:有人要死了,可我並不覺得難過。這是不是一種罪孽?」 琚含玄走到佛前跪下,一邊拜一邊說:「這怎麼能叫做罪孽?你又不是佛,只是自私的人。明天雖然有人死了,可自己還活著——想到這個就無法難過。當那將死的人比自己還重要時,自然會明白什麼是難過。」 素盈在皇極寺又留了一個晚上。 第二天清晨,從縵城傳來一個消息:素庶人在離宮畏罪自縊。 素颯再過一天就要出征。出征儀需要皇后出席,素盈命令女官們收拾妥當,移駕回宮。 宮女整理素盈身邊的物品,發現一包香屑,詫異道:「娘娘幾時擺弄這些東西?」 素盈平靜地說:「晚上睡不好,隨手弄了一些。現在用不著了——你們拿去分吧。這個對睡眠很有好處呢。」 的確是上好香料,沒什麼可怕的。可惜多疑的人誤會它是毒藥,寧可選擇自縊也不會試著點燃它。 不過……素盈想,換成是她自己,也不願死在對手手中,寧可自縊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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