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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此事存在兩個疑點:第一,宗瑜的手術,宗瑜媽媽為什麼要找一個外人插手?第二,呂謙明除了索要股份外,為什麼還要邢學義的遺物?

  宗瑜亟須移植,卻遲遲等不到合適的心臟,這種緊急情況下,宗瑜媽媽是否會想通過「非法管道」來獲得器官?

  沈秘書所言「比起大海撈針地滿世界找,近在眼前的不是更方便」,說明他們在打她心臟主意之前,或許就已經試圖從其他途徑尋找過合適器官。

  而他提到的「宗慶霖不肯冒險的事情」,是不是因為宗慶霖拒絕了「通過非法管道獲取心臟」的想法,宗瑜媽媽才轉而求助於呂謙明?

  求助有償,呂謙明因此順理成章地提出自己的條件——要邢學義的股份和遺物。

  如果說要股份是為了在新希股權之爭中占得優勢,那麼要遺物極有可能就是為了銷毀證據。

  不論是那次在邢學義住處的狹路相逢,還是後來邢學義別墅被燒,都證明一點——邢學義遺物中有呂謙明亟須尋找的東西,且他找這個東西是為了銷毀。

  他要找的會是這個嗎?

  宗瑛拿起桌上那幾張報告紙,一張張逐字看過去。

  這幾張紙應該只是一份報告中的一部分,從結構看並不完整,內容關乎新藥上市的安全性評價試驗,當年嚴曼看過之後表示存疑並寫了意見,其中一行小字表示:「這份報告的資料為何與我所掌握的實際資料有出入?」

  她圈了少部分數位,最後留下一句:「請謹記:故意篡改不論大小,性質都是造假。」

  報告最後一頁打了日期——正好是嚴曼去世的前一天,九月十三日。

  報告整理人:邢學義;第一審閱人:呂謙明。

  昏光照耀下的大片血跡,提示這些報告曾出現在嚴曼墜樓現場。

  為什麼嚴曼會帶著報告跳樓?和她在一起的,除了邢學義,應還有第三個人——呂謙明。

  三個人因為這份報告見面?因為這份報告起了爭執?最後因為爭執導致嚴曼墜了樓?

  報告跟嚴曼一起掉了下去,由於擔心留下相關物證,所以邢、呂二人撿走了這份帶血的報告。

  宗瑛腦海裡不斷浮現出現場拍攝的照片。

  嚴曼的屍體、大片的血跡,那個場景越來越清晰,甚至有了聲音和氣味——她墜落下來的瞬間,抓在手裡的報告紛紛散開,緩沉至地面,挨著嚴曼的紙張迅速被浸染。

  樓上兩個人或許驚慌失措,或許預謀得逞格外沉著,總之他們匆匆下了樓,罔顧還存有一縷氣息的嚴曼,只撿走了地上的紙。

  有沒有主謀,如果有會是誰,呂謙明還是邢學義?

  宗瑛抬手撐住額頭,閉眼調整思路和情緒。

  半晌,她伸手翻開茶几上那本邢學義的工作簿,九月十四日那頁只寫了「這一天,我吃掉了自己的良心」,雖未記錄更多資訊,但字裡行間多少流露出一些懊惱。

  邢學義自那之後似乎一直深陷自責當中,對比呂謙明不擇手段妄圖銷毀證據,直覺告訴宗瑛,呂謙明很可能才是事件的主導者。

  後來呂謙明和邢學義的關係如何,邢學義的死——和呂謙明有關嗎?

  7·23隧道案,真的是意外?車上發現的那袋毒品會是誰給的呢?有沒有可能是呂謙明?

  宗瑛想到這裡霍地起身,快步走回臥室,從鬥櫃裡找出呂謙明寄給她的包裹。

  她打開木盒,取出信封,倒出一遝照片,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張,對著光觀察——光面材質的照片上,散落著兩三個完整的指紋。

  她正打算將其裝進物證袋,家裡座機鈴聲乍響,將緊繃的神經「嘩啦」切斷。

  宗瑛下意識揉揉太陽穴,疾步走過去接起電話,那廂傳來薛選青急促的聲音:「喂?」

  宗瑛應了一聲:「我在。」

  薛選青大舒口氣:「果然在家,嚇死我了。你手機什麼時候去修一下,老是聯繫不上你,總提心吊膽的。」

  她頓了頓,又問:「怎麼突然回家去了?」

  宗瑛反問:「你現在有空嗎?」

  薛選青一捋額發:「當然!」

  宗瑛瞥向茶几上的物證:「過來一趟,我有些東西要拿給你。」

  薛選青來得很快,十五分鐘後,她氣喘吁吁敲開宗瑛的房門。

  「外面風好大!」她抱怨著看向宗瑛的臉,急促氣息驟斂,「你臉色怎麼這麼差?又出了什麼么蛾子,那老缺西又來煩你了?」

  「不。」宗瑛轉過身走回沙發旁,沉默著坐下來。

  薛選青緊跟著過去,還沒來得及坐,就注意到了茶几上的物證袋。

  她還愣著,宗瑛就遞了支煙過來。

  薛選青接過煙卻不急著抽,指著物證袋問:「這都什麼?」

  宗瑛只顧低頭抽煙,抽到第三口就扭頭一陣猛咳,臉也被逼得泛紅,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緩過來:「你坐,我給你慢慢講。」

  薛選青垂眸警告道:「把煙掐了。」

  宗瑛便當真滅了煙,將餘下的小半支投入垃圾桶,心中的憤懣不平和難過攀至頂峰,反而呈現出一種離奇的平靜。

  她依次給薛選青解釋物證的來源和她的推論時,語聲冷靜得連她自己都覺得詫異。

  末了播放沈秘書和宗瑜媽媽的錄音時,薛選青差點氣炸:「果然早就存了心思!歹毒成這樣,怎麼養得出這樣心善的兒子?!」

  她揉碎手裡的香煙,以此來平復怒氣,又問:「宗瑜突然給你這些,是不是暗示他想說些什麼?」

  先前宗瑜接受警方調查時,一直以「受傷導致暫時性失憶」來回應,但他現在拋出這些物證,是當真記起來了,還是瞞到今天突然良心發現?

  何況,他怎麼會有這些物證?

  尤其那個報告,應該是在邢學義那裡才對,怎麼會在他書包裡?

  薛選青咬唇思索,宗瑛遞給她最後一個物證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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