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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服務生這時不合時宜地問:「請問還需要別的餐後甜點嗎?」

  薛選青翻出銀行卡遞過去:「不用了,結賬。」

  出了包間下樓,大堂裡的客人只剩寥寥幾個,鋼琴聲也停了,走出門,風大了一些。

  薛選青去取了車,堅持要送宗瑛回去,又抬頭看一眼盛清讓:「盛先生回哪裡?」

  盛清讓回:「我同宗小姐一起。」

  薛選青聞言啞口,但她想起宗瑛給他的那把公寓鑰匙,也只能無可奈何地接受「他與宗瑛同住699號公寓」的現實。

  汽車拐進復興中路,開往699號公寓,抵達時剛過零點。

  薛選青先下車,盛清讓緊跟著下車替宗瑛打開車門,同她道:「風大,先上去吧。」

  薛選青這時打開後備廂,睨了他們一眼,喊道:「盛先生,把你的自行車搬下來好嗎?」

  盛清讓快步過去取車,只聽薛選青壓低了聲音講:「我不希望宗瑛因為你捲入危險和意外,至於別的,我也沒什麼可講,再會。」

  她說完瞪他一眼,大力關上後備廂,快步回到車裡,發動汽車迅速駛離。

  冷清街道上,只剩盛清讓及他從葉先生那裡借來的自行車。

  盛清讓進門時,才發覺宗瑛一直站在昏昧寬廊裡等他。

  他說「等等」,隨後將車推到寬廊一隅停好,自言自語般說了一句:「葉先生喜歡放在那個位置。」

  但如今公寓裡哪還有什麼葉先生,這個服務處不知名先生的人生走向,公寓裡其他人的未來,幾乎都沒有被記載過,便也無人知曉。

  電梯好像出了故障,只能走樓梯。

  樓道裡寂寂陰冷,一點聲息也沒有,仿佛整棟樓都是空的。

  兩個人很默契地保持沉默,回到公寓,也是各自忙事情。

  宗瑛洗完澡吃了藥便去休息,盛清讓最後熄了廊燈上樓。

  沒有人睡得著。

  宗瑛側臥著翻看資料裡的照片,外面路燈透過十六格窗照進來,交叉的格子暗影將她切割成數塊。

  她坐起來,握著手機起身走向客廳,剛在沙發上坐下,突然聽到樓上傳來打字機聲——機械的、按動字母按鈕的聲音。

  宗瑛安安靜靜聽了一會兒,倒了杯水悄無聲息地上了樓。

  一低頭,即可見微光從門縫裡溜出來。

  她抬手敲門,打字機聲倏地停止,盛清讓一愣:「請進。」

  宗瑛壓下門把手進屋,只見他坐在床邊一張小桌前,桌上亮了盞檯燈,檯燈旁擺了打字機,紙上是密密麻麻的字母。

  宗瑛走過去,將水杯擱在檯燈旁,隨口問了一句:「還不睡嗎?」

  盛清讓講:「趕一個工部局需要的文件。」說罷抬頭看她,謹慎開口:「宗小姐是因為那個案子睡不著嗎?」

  宗瑛並不避諱:「是。」

  盛清讓又問:「因為那條線索?」

  宗瑛說:「那條線索很含糊,卻又攪出很多猜測。」

  盛清讓回憶起餐桌上薛選青的一系列提問,道:「薛小姐說你母親是研發部門的負責人,那麼你認為她會容許造假的發生嗎?」

  嚴曼會容許造假嗎?

  不會。

  這是宗瑛的答案,她私心裡對嚴曼有絕對的信任,但她沒開口。

  盛清讓這時卻忽然攤開手記本,旋開鋼筆筆帽,握著筆遲疑兩秒,道:「那麼先假設嚴女士不容許造假——」

  說完唰唰下筆,寫道:

  「前提:嚴女士不容許造假。

  「新希早年數據造假?→否→與線索相悖。

  「新希早年數據造假?→是→嚴女士知情?→否→與線索相悖。

  「新希早年數據造假?→是→嚴女士知情?→是→嚴女士是否阻止?→否→與前提相悖。

  「新希早年數據造假?→是→嚴女士知情?→是→嚴女士是否阻止?→是→阻止是否成功?→是→未造假→與線索相悖。」

  他寫到這裡突然停頓,昏黃檯燈映亮手記本上的字跡和他手裡的鋼筆。

  他接著往下寫:

  「阻止是否成功?→否→阻止失敗→失敗結果是否等於事故發生?事故性質?邢學義是否參與其中?他在事故中扮演的角色?動機?」

  宗瑛俯身去看,下意識斂眸,這是和薛選青式提問不同的思路,並不一定嚴密,但她看到了一條還算完整的路徑。

  就在宗瑛入神刹那,盛清讓開口道:「排除自殺,如果你認為線索還算可信且值得一探,那麼有可能是你母親知情並阻止了造假的發生,且因此遭遇了不幸,而這位邢學義必然是一個突破口,哪怕他已經去世。」

  他旋好筆帽,擱下鋼筆:「人說去世的人會將秘密帶進墳墓,但邢學義這樣猝然離世的人,遺物卻往往保留生前全貌,因為來不及處理那些想要銷毀的秘密。」

  他忽然轉頭,與她目光相接,聲音帶著深夜特有的平穩:「宗小姐,你是法醫,你比我更清楚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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