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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這幾天每次一到這邊,他都能接到薛選青的電話,但因為宗瑛不在身邊,他擔心薛選青這個魯莽的朋友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便索性不接。

  螢幕一直亮,預設的手機鈴聲響得異常囂張。

  他將手機遞給宗瑛,宗瑛猶豫了三秒,三根手指一拈,接過手機迅速解鎖螢幕,還沒來得及放到耳邊,那邊就傳來久違的聲音:「老天,你還曉得接電話?!」

  猛一聽怒氣衝衝,然而語氣裡每一個變音和顫聲,都是久撥不通後累積起來的擔心與慌張。

  因此緊接著的一句話就是——「把我嚇死了,謝天謝地,你還活著。」

  宗瑛說:「是,我活著,你在哪?」

  薛選青調高耳機音量:「從殯儀館出來不久,小鄭回隊裡了,我本來打算回家,不過我現在決定去找你,發個定位給我。」

  「找我什麼事情?」

  「宗小姐,」她突然學起盛清讓用的這個稱呼,「請問你還記得幾天之前你給我發的資訊嗎?我可是有求必應的人。」

  宗瑛想起自己的確是給薛選青發過一條資訊。

  她拜託對方調一下當年嚴曼高墜案的卷宗,但那天她並沒有得到回應。

  「卷宗嗎?」

  「當然。」

  宗瑛迅速點開地圖軟體定位,一想這是她給盛清讓的手機便又作罷。

  最後她從口袋裡掏出自己的手機,長按開機鍵,數秒過後,鋪天蓋地的資訊就洶湧地推入——她和這個世界失聯太久了。

  來不及一一查看資訊,她先發了個定位給薛選青,薛選青同時發了個定位過來,顯示她們之間的距離還剩三公里不到,很近了。

  宗瑛將手機塞回口袋,盛清讓問她:「我需不需要回避?」

  宗瑛說:「不必。」頓了頓又補充道:「她知道你的事了,很抱歉,沒有提前同你說。」

  盛清讓忙說:「沒有關係,那位朋友似乎猜疑心很重,知道原委或許反而是好事。」

  他講得不無道理,薛選青自從曉得這件離奇事情之後,就再也沒有隨隨便便地進行過試探和干擾。

  何況,薛選青的優點之一就是對該保守的秘密守口如瓶,也不用擔心她會四處宣揚。

  夜愈深,東方明珠的燈也熄了。

  一輛車在路邊停下來,按響了喇叭。

  宗瑛與盛清讓循聲看過去,只見薛選青下了車,快步朝這邊走來。

  在兩步開外,她倏地停下步子,打量一下那輛古董自行車,又打量一下盛清讓,最後反反復複打量宗瑛:「你們真行啊,大半夜在街上騎自行車?那車能騎得快嗎?你這身衣服——」

  她往前一大步,捏住宗瑛的襯衫衣料搓了搓,忍不住問:「一九三七年的?難道你失蹤這陣子一直待在那邊?!」

  宗瑛抬眸對上她的眼,如實答:「是。」

  儘管早做好了心理建設,薛選青臉上卻仍浮現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她垂眸看到宗瑛握在手裡還剩一半可樂的玻璃瓶,鬼使神差地拿過來,對路燈看了半天:「你喝了?」

  宗瑛答:「我喝了。」

  薛選青看著那瓶子有片刻猶豫,最後忍不住好奇還是喝了一口。

  氣泡已經沒了,只剩甜膩膩的滋味,像擱久了的糖水,有種年代久遠的味道。

  喝完她才講:「冊那,我一定是瘋了。」

  這件事上薛選青反射弧長得可怕。機場找人那天,她自責的同時還要替宗瑛分擔焦慮,根本沒空想太多,事後很久,恐慌的情緒才漲潮般漫上來。好在那個被她故意帶去浦東的不知名先生安然無恙,她便不由得松了口氣。

  將人推入險境,的確很不厚道,薛選青收斂了之前的敵意,抬頭看向盛清讓,坦坦蕩蕩道:「上次的事情對不起了,今天我做東請你吃飯,算賠個不是,希望你接受。」

  盛清讓卻說:「我聽宗小姐的。」

  宗瑛說:「現在吃飯是不是太晚了?」

  薛選青不服氣:「怎麼會?滿上海的夜宵等你吃,還能邊吃邊聊正事,快走了!」

  她兩眼餓得放光,一看就是忙了整天卻沒好好吃飯的樣子。宗瑛深有體會,也體諒她的辛苦,便同意了。

  兩個人搭薛選青的車去吃飯,自行車的安置便成了問題。薛選青大概有些嫌棄,說:「這種車停街上也沒人要吧?」

  她的意思是就這麼放著。

  宗瑛看她一眼,她卻又立即改口:「那塞車裡好了。」

  盛清讓拎起車,將車放進去,宗瑛坐副駕,他便只能一個人坐後面。

  車子開到一家火鍋店附近停下來,石庫門建築,一看就是有些歷史的老房子了。

  一盞昏燈照亮店牌,大堂裡維持著二十世紀初的復古風情,有人坐在挨牆的鋼琴前彈蕭邦,上了樓梯,右手邊牆上掛滿油畫,走在前面的薛選青扭頭瞅一眼盛清讓說:「這個地方你還滿意伐?」

  盛清讓又將話語權拋給宗瑛:「宗小姐覺得呢?」

  宗瑛言簡意賅:「合適。」

  三人進了包房,薛選青迫不及待地點完菜,就開始了盤問。

  「你是官員、學者還是從商?」「從法國回來的說辭是真還是假?」「你是哪一年出生的?一九〇五年?」

  接二連三的疑問拋出來,盛清讓根本不及回答。

  戴著白手套給客人斟醬油的服務生聽到這裡,下意識地手抖了一下。

  宗瑛說:「麻煩你離開一會,我們自己來就可以。」

  包房服務生可疑地打量一眼她和盛清讓,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待房門關上,盛清讓才逐一回答薛選青的提問:「職業是律師,我在東吳大學兼職教課,從法國回來的說辭是真的,我的確出生於一九〇五年。」

  薛選青聽完低頭猛喝了一口氣泡水:「我的天,一九〇五年,你出生到現在都過去整整一百年了。所以你的名字到底是什麼?」

  盛清讓微笑:「我說過這不重要。」

  湯在鍋裡耐心地等著沸騰,宗瑛無意插話,取出手機,低頭回翻資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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