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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廚房燈沒有開,一片暗沉沉的。薛選青從櫥櫃裡抽出一隻保鮮袋,背對著盛清讓,面無表情地將託盤上的空玻璃杯放進去,封好口。

  她又隨便找了個紙袋裝好,轉過身說:「盛先生,既然宗瑛還沒有回來,這裡也不方便久留,我們還是走吧。」

  盛清讓卻坐著不動,他講:「我想再等一等。」

  「這不好吧。」薛選青看出他留意強烈,可她偏偏不想讓他如願,「你能進來是因為我開了門,那麼如果我要離開,你又怎麼能留在這?我既然開了這裡的門,得保證走的時候裡面和我來之前一致。你說是不是?」

  盛清讓見識過薛選青的執著。只要她想,最後無論如何都會讓他離開。

  他不想同薛選青有太多糾纏,也不想給宗瑛添不必要的麻煩,因此起身,同意了薛選青的提議。

  薛選青目的達到,提著紙袋走到門口,當著盛清讓的面重重地將門一關,頗為故意地鎖了兩道,將嶄新的鑰匙收進包裡。

  盛清讓站在她身後一言不發。

  兩人一道坐電梯下樓,薛選青去取車,盛清讓就在699號公寓門口的梧桐樹下站著。

  他身無分文,一整天沒有進食,在這個時代,無處落腳。

  薛選青坐進車裡,打開手機,翻出剛才偷拍的照片,抬頭望窗外,就能看到樹底下的盛清讓。他原地站了很久,看起來居然有一種無助的茫然。

  她斂回視線,瞥一眼副駕上的紙袋,發動汽車駛離了街道。

  比起盛清讓,留在盛公館的宗瑛要安逸得多。

  她睡了一覺,醒來時淩晨四點多,小妹就睡在她旁邊,手裡還抓了本書。

  宗瑛坐起來,驚動了對方。

  盛清蕙抬手揉揉眼,啞著聲音講:「宗小姐你醒了啊。」

  大概是沒有預料到自己竟然就這樣睡著了,清蕙又解釋:「我坐著看書來著,後來好像太困就睡了……」

  宗瑛仍隱隱頭痛,但並不礙事,她看著清蕙下床,又聽其絮叨完,才開口問:「盛先生呢?」

  「三哥哥嗎?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走的。」盛清蕙坐到梳粧檯前整理頭髮,「二姐昨天還因為這個事在走廊裡罵了好一陣呢。」

  看來自己又被留在這個時代了,宗瑛想著,揉了揉太陽穴。

  她低著頭問:「二姐似乎對盛先生有不滿?」

  盛清蕙撇了撇嘴,扭過頭壓低聲音講:「那是當然了,畢竟二姐和三哥哥有過節的。」

  宗瑛「嗯」了一聲,清蕙遂接著說:「二姐夫同二姐快訂婚的時候,二姐夫家的工廠攤上個官司,三哥哥恰好是那些工人的辯護律師,二姐夫家因此敗訴,然後就得罪了二姐夫,順帶得罪了二姐。這個梁子一結,關係就更差。二姐覺得三哥哥就是翅膀硬了回來報復——」

  清蕙似乎並不喜歡二姐夫一家:「可二姐夫家做得不對,換成我是三哥哥,也一定循法幫理不幫親的。」

  「是嗎?」宗瑛以為他會無原則無條件地幫家裡人的。

  清蕙聽出她語氣中的懷疑,馬上問:「宗小姐,你是不是覺得三哥哥看起來很和氣很好欺負?」

  宗瑛不答,只換了詞語評價:「他很周到,也會忍讓。」

  「你也這麼覺得呀?」清蕙別好頭髮,「我聽奶媽講,以前給三哥哥起名字的時候,爸爸隨口講了個『讓』字就定了下來,好像天生就該『讓』一樣。他後來果真成了一個處處為別人考慮的人,好像不太計較一時的得失,什麼事都收斂著,乍一看就是很容易吃虧的樣子,但他畢竟有底線的。」

  她一字一頓總結道:「底線之內,一切好談;突破底線,一切免談。」

  宗瑛從她眉飛色舞的臉上看出她對盛清讓的喜歡,因此問道:「你覺得你三哥哥好嗎?」

  「那是當然了,三哥哥是家裡最講道理、最聰明的人,而且一點也沒有依靠家裡,他是我的榜樣。」她講完站起來,迅速地岔開話題,「宗小姐你是要再睡一會,還是吃點什麼?」

  「不睡了。」宗瑛答。

  「那麼我去廚房找點吃的來。」盛清蕙說著走向門口,迎面撞到一臉焦急的用人。

  她問:「怎麼了?」

  用人講:「大少爺燒得可厲害了!剛才量出來的溫度簡直要駭死人!二小姐叫宗醫生快去看看。」

  盛清蕙扭頭,還沒來得及講話,宗瑛已經走到她身後:「走吧。」

  兩人進入房間,宗瑛無視了二姐的抱怨,重新給大哥量了體溫,又檢查了創口情況——感染非常嚴重。

  手術條件差,術後護理環境也不理想,最關鍵的是藥物作用太有限了。

  二姐在旁邊追究責任:「不是吃了藥嗎?為什麼還會這樣子?是不是手術出了差池?!」

  盛清蕙在一旁聽著,覺得十分尷尬,她眼角餘光悄悄留意宗瑛的臉,但宗瑛並沒有生氣,只緊抿著唇,像在思索。

  突然,宗瑛發表意見:「需要換藥。」

  二姐聲音提高:「那麼快點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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